容莺笑的双眸猝然睁大。她想?不到面?前这人看?着?平静,结果?一开口骤然给她炸个大的,一时间被这句话噎得喘不上气,只道:“你、你别啊,你真不再考虑考虑”
“你说什么……”她话音未落,身旁却有个垂着?脸攥着?拳,浑身散发着?怨气的人阴森森地站了起来,“果?真承认了吧,你们俩究竟是什么时候瞒着?我变成这样的……”
公孙乐琅与金陵月对视一眼,顿时扑上来拦她,却实在没拦住,被狠狠挣开了。此时只听柳姒衣发出一声惨叫:“小?师妹,不要啊!你要不然考虑考虑二师姐的灵石袋再做打算啊”
她一把?抱住景应愿的腰身,眼泪汪汪嚎叫道:“我的灵石,我的灵石有用……是要拿去跟青溟师姐办结契大典时用的啊小?师妹!你到底看?上谢辞昭什么,你们把?我的灵石还给我!!”
晓青溟没好气道:“谁答应你要结道侣?别在师妹们面?前信口雌黄啊。”
然而她话虽如此,却在腰带间摸了摸,摸出只芥子袋,将其?中的灵石分了些给柳姒衣:“拿去先用着?吧,当时你与你师尊开的那只局是有多少人下了注?别真赔得没灵石吃饭穿衣。”
这场面?惨烈得就连容莺笑都看?不下去了。她摇摇头,拍了拍柳姒衣颤抖的肩膀:“你师妹和你师姐还没在一块呢,事情还有转机,天无绝人之路啊这位道友。”
景应愿觉得好笑,失笑道:“大师姐对我无意,我不好强人所难,你们也?莫在她面?前再度提此事。或许真如大师姐所说那般,能做她的师妹,已经是我此生一大幸事了。”
年少时谁不曾有过?心中倾慕的师姐?她笑过?了,便打算不再将此事放在心上。前世爱过?又?被杀过?的那位如今还好端端坐在自己身后呢,如今自己能做的只有不断提升修为,韬光养晦,才能将前世的恩仇统统报了
只有躲在暗处的那些人全都死?在刀下,她才能真正安心。
至于?考虑……
景应愿看?着?作出一副泫然欲泣模样的容莺笑,玩笑道:“如今不考虑,待过?个百八十年,真将师姐从?心间放下了,若你再问我,我或许会认真再想?想?。”
莫说百八十年,便是二百三百年也?等得!容莺笑知晓她在谈笑,却忍不住真留了几?分真心在此处。她点点头,认真道:“若真如此,我可就真等你好消息了。若等不来,我便往你结契大典上送灵石作贺礼去。”
或许不会有结契大典这回?事呢。景应愿侧眸看?了看?远处观台上敛眉垂眼的谢辞昭。若没有大师姐,或许她此生仍会因前世芙蓉笑面?芊芊手执剑封喉的那一瞬而困滞不前
若没有大师姐……
她微微笑着?别过?了眼。恐怕自己也?不会再度在注定?与生俱来的恨与杀欲中心动。
第094章 一朝化龙
第二轮的次比足足战了两个日夜方才结束。
景应愿被分在丙组, 打得快,结束得也快。与她对阵的是位符修,景应愿并不恋战, 那套原先已展露过一招半式的拨雪寻春刀法在她手下发挥至了至臻的圆满境界, 很快将那符修扫下了台。
楚狂堪堪才收入鞘, 她便觉身?上涌过一股奇异的热流。景应愿心间?灵光一闪, 心知恐怕自己又要破小境界, 这股推力来得太突然,她别无她法,只好原地盘膝坐下开始打坐调息。
灵光为她塑上一层金身?,景应愿吐出一口浊气, 感受着体内的灵力从仿佛冒着泡般的躁动化作滋润遍身?的涓涓细流,心总算定了下来。
她那头犹在平静地调息捋气, 观战的众人一口气却?堵在心口, 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大家都是修士,为何你破境如喝水吃饭,我们破境便难如上刀山下火海?
景应愿这一破境的举动彻底引起了观台上诸仙尊的留意。往先在玉坛上打着打着就破境的人也有,但如她这样轻松的却?是打着灯笼也找不见的。如此?便有打偏远州落来,消息闭塞的仙尊打听道:“这是谁家门生, 竟是这般好资质?”
薛忘情道:“是沈菡之座下的,名叫景应愿。当年是我率先想收呢,却?被沈菡之那厮截胡……”
这名字一说出口,那仙尊便想起来了, 只道:“我知晓了,是先前那拓名石上的新人第一吧。玉仙尊, 你可要让你座下的司羡檀当心些了,我看?她这金丹期第一人的名头恐怕不稳哪。”
玉自怜没有说话, 话头被琴心天姥接了过去。提起这茬,她总算有些扬眉吐气了:“待大比过后?,司羡檀很快就不是玉仙尊与蓬莱学宫手底下的人了。”
这圈人多少知晓琴心天姥与司羡檀结下的这桩梁子,闻言都识趣地缄口不言了。只玉自怜独自往参比门生的观台上扫了几眼,心头一点不知是憾然还是自责的钝痛一闪而过。
她沉默着抓紧了手中的剑穗。
此?时此?刻,正站在沈菡之身?后?的谢辞昭也悄悄收回了往玉坛之上凝望的视线。她从小师妹刚登玉坛时便一直紧盯着,直到如今见到她连破两境,直到金丹大圆满方才收回一颗不安的心。
前几日南华仙子说与她听的那席话还萦绕耳边,谢辞昭看?着缓缓站起身?,飞身?踏风而过的小师妹,只觉她鞋尖踏过的不是风雪,而是自己一颗被扰得酸胀难耐的心。
想讨小师妹的喜欢。
谢辞昭垂下眼眸,估量了一下自己束起的长发,心头又有些泄气。小师妹不收容莺笑的头发,定然也不会收自己的。要送她什么好呢……
有了。
谢辞昭忽然想到自己昔年收集到的一件轻薄漂亮,上面坠满宝石的纱衣。
她心下顿时有了底气,此?时眼波再扫一眼观台之上缠着小师妹说个没完的容莺笑,谢辞昭勉强压抑下心头几分杀意,为了转移注意力只好转念去想这身?衣服穿在小师妹身?上的模样
然而她非但未能静心,一颗心反而砰砰跳得更?加厉害了。
沈菡之敏锐地感知到身?后?谢辞昭的异常,见她向来沉凝如冰的脸色骤然惊起春水般的涟漪,顿时心道不好。她看?着谢辞昭愈发浓郁的眸色,不动声色道:“辞昭,你去我住的那处院落,取件我放在床头的衣衫来。”
水无垠看?看?沈菡之,再看?看?观台上衣袖与裤腿都破烂不堪的景应愿,还有浑身?陈血与尘土,显然更?加狼狈的水珑裳,不由诚心诚意道:“还是沈仙尊想得周到。若有多的,可否替我家珑裳捎带一件?”
她知晓这些衣衫都是注有护体灵力的,坏了便是坏了,无法修补,价值恐怕也不菲。她们自桃花岛来,岛上炎热,无论女男都着轻纱。轻纱凉快归凉快,但终归没有实打实的布衣裳打起来方便。
水无垠便补充道:“想来沈仙尊不缺灵石,我与仙尊以物易物。”
沈菡之此?时生怕谢辞昭在此?刻露出汤圆馅子,催促道:“还不快去替你师妹她们拿新衣。”
谢辞昭隐约也知晓事?情要坏,一时也无法计量师尊为何恰好在这关口支开自己,只勉强镇定地躬身?一礼,便匆匆飞身?往仙尊们的住所而去了。
她微微喘着气,只觉浑身?的血液骨肉都在被重新拆分重组,尤其是体内的灵脉,此?时竟从延续了三百年的温和?瞬间?变得滚烫如烙铁!感受着体内奇异的异变,她迅速躲进了师尊的寝房,感应到属于师尊的灵力气息将整间?院落包裹住后?,谢辞昭总算松了一口气。
饶是这种时刻,她也不敢睡师尊的床榻,只将自己整个摊开在冰凉的地砖上,拼命想要压制体内横冲直撞的欲望。然而这具沉寂三百年的身?体却?偏偏不愿在此?时轻饶过她,谢辞昭只觉视线一片模糊,待她好容易缓过这阵撕裂的剧痛,一睁眼却?看?见了地上胖墩墩的一条长东西。
痛楚来得快,去得也快。谢辞昭喘息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却?冷不防被地上盘绕起来的那条怪物给绊了一跤。
……什么东西。她跌落在似硬又有些软的那东西上,心头一阵不祥的预感
是月白色的,打眼望过去时有冰蓝的光晕随光闪过。她木着脸想要站起身?,可是尾椎骨沉甸甸的,将她整个人往下狠狠扯了一把,缀得她有些发麻发痛。这感觉奇怪得过分,谢辞昭抬手召出一面长镜,虽说已知自己是魔物的孩子,可真?到了验明真?身?的这一天,她却?很有些忐忑
谢辞昭抬眸往镜中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白中带蓝的角,若仔细看?去,龙角的边缘还泛着霞光似的粉色金光。
她被这双莫名其妙的角弄得心神?不宁,然而只是抬手摸了摸,便感觉浑身?泛起一股怪异的酥麻,一路麻痒到了心尖上。谢辞昭连忙放下手,转而伸手去摸自己尾椎骨后?那条大得离奇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