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心虚、慌张。

那一刻，祝星眼中流露出丝丝恐惧和愤怒。

他很快平静下来：“是的，我记得。我还记得他姓王，叫王健成。”

他反问：“宋警官，你为什么要再次问我这件事情？这个案件不是早就结束了？”

宋自心笑了笑，他默默地调动着身体和面部的肌肉，让自己看起来更为无害温和：“我们队里会定期对部分旧案进行整理封存，我发现里面的信息有缺失，不符合我们的规定，所以来了解一下情况。”

他半是无奈地耸了耸肩，“这个报告有些不清不楚，严格说来，可以算一桩疑案了。我们的文书报告需要符合章程。”

他面色轻松，暗暗绷紧了神经。祝星的态度，就像是打开了一扇紧闭的门，在引诱宋自心：这件事情不简单，这件事情有秘密。

祝星在等宋自心继续往下追问。

但宋自心止住了话头，好像确实不太关心这桩陈年旧案。他伸出手，虚虚拍了拍祝星的肩膀，是一个不过分亲昵，充满着一个陌生人的关怀的安抚。

他缓了缓，似乎在观测祝星是否适合继续谈话。

祝星对他一笑：“没事的，那些事情都过去了。”

“王健成伤害过你，或者是你的母亲沈明月？”

“伤害啊……”祝星垂下了眼睫，些许垂落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脸颊，让他看起来有些脆弱。他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像是做了一个决定，眼神坚定道：“其实那个时候，有一件事情，我没有告诉当时的警察。因为当时的我，太害怕了。”

“现在我告诉宋警官，除了办案需要，你可以不告诉别人吗？”

宋自心郑重点头：“当然，祝星。保护像你们这样的受害人，也是我的责任和义务。”

祝星深吸了一口气：“其实，他曾经猥亵过我。”

那一天，天色已晚，灯光要亮不亮地闪烁着，没起到多少照明的作用，平添了几分恐怖的气氛。祝星在曲折幽暗的巷子里穿梭，他抄了小路，想早点回家。

寂静的巷子里本来只有祝星轻盈的脚步声，随后，响起了一阵粗重杂乱的脚步声，一同翻滚来伴随着人体发酵味道的酒气和汗气，还有一个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此人就是王健成。

他乍看见祝星，眼神亮了。祝星当时13岁，身量初长，纤细柔嫩。他扎了一头长发，容貌稚嫩，带着男女莫辨的美丽。

王健成喝了不少，虽然没到烂醉如泥的程度，但脑子确实不太清醒。昏暗无人的小巷子，漂亮的年轻孩子，那一身血气全往下涌了。

祝星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不对劲。祝星转身就跑，但是他的体力和速度怎么也比不上一个成年男人，还是一个喝了酒，兴奋狂躁的成年男人。

他被按在地上，暴力撕开了裤子，被丑陋腥臭的阴茎塞进了尚且稚嫩的小逼里。

“我当时流了很多血，很害怕，撑着一口气跑回了家里。身体上不舒服，心里又在害怕自己身体的异常被大肆宣扬，直接发烧病倒了。就是在那几天，王健成死了。我当时知道这个消息，高兴坏了，还松了一口气，这样就没有人会用奇怪的眼光看我了。”

祝星说完这一段往事，有些疲惫，又有些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这对我来说已经是过去了，所以我现在才能说出来。小时候的我，根本不能接受这件事情。”

卓逸之握紧了祝星的手，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还觉得不够，伸出手臂将他抱在了怀里。所以这就是祝星这么放浪的原因吗，所以祝星才会认为，卓逸之对他只有纯粹的欲望，只想和他上床做爱，只想操他的小逼。

卓逸之又亲了亲祝星的脸，和他一贯的猛烈不同，这几个吻都很安静而温柔。

他对祝星始于见色起意，一开始的肉欲确实是大于爱欲。

但是明明没有相处多久，他却越来越喜欢祝星，对他有点高傲地微笑时很可爱；默默看他发的色图（卓逸之一手全裸照）时很可爱；在床上纵容他时很可爱；被惹毛了瞪他的时候也很可爱。

喜爱生于肉欲，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了这么多。就算是见色起意、动机不纯，至少在这一刻，爱意是真诚的。卓逸之理不清自己的心思，他决定不再去想其他任何无关的事情，想对祝星好，就对祝星好，想喜欢祝星，就喜欢祝星。

想到当时无助幼小的祝星，卓逸之心里泛起了密密麻麻的心疼。

宋自心没想到当时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更没想到祝星居然是个双性人。祝星，和安乐好像。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安乐，这么小就跑出去的安乐，又会遇到多少危险。

安乐，安乐，为什么不听哥哥的话？为什么要跑掉？

宋自心压下了心底翻涌上来的情绪，面上还是亲切的笑容，对祝星爱屋及乌地升起了点关爱。

“那个人已经死去了，没有人会伤害你。”他温柔安慰道，有点活泼地眨了眨眼睛，“我也有一个弟弟，像你一样，也是双性人，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如果有人欺负你，可以来找我帮忙。”

祝星状似无意地问道：“宋警官的弟弟应该也和你一样优秀温柔吧，什么时候我们能一起出来玩吗？就当交个朋友了。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吧？”

宋自心的笑容淡了：“我弟弟现在在国外，可能没什么时间。以后有机会再认识吧。”

祝星笑着点了点头。

从祝星家里出来后，宋自心褪去了脸上的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联系人里新出现的两个字祝星。

他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星点火焰之后，灰色的烟雾袅袅升起，穿过他淡棕色的眼睛，升上铁灰色的天空。

太巧了。双性人本来就少见，祝星十岁以前的资料又是模糊不清的……而且，宋自心没有忘记初见面时祝星古怪的眼神。不，不是初见面时古怪，是一直都很古怪。

这次的询问非常顺畅，祝星的配合和些微的抵抗都恰到好处，加上那一个故事宋自心认为，祝星说的事情真假参半，王健成应该是做过这样的事，但整个事情的经过也许不是祝星所描述的样子。

宋自心见过很多犯人，说实话，祝星的自诉太过于流畅自然，更像表演，构建出一个楚楚可怜、令人同情的少年。看祝星的男友，一副心疼坏了的样子。

不过这些是真是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接近了祝星，能有更多机会来验证心里的想法。

安乐。他又想起了安乐。在脑海中久久缠绕的安乐，已经离开他很久，却在这十八年间时不时冒出来的安乐。

他和医生朋友推敲过安乐幼年时的行为，推测安乐可能患有某种天生的精神疾病，所以后来会出现自己离家流浪的堪称匪夷所思的事情。

那么祝星，祝星给他的感觉不像一个正常人，祝星也患有精神病吗？

宋自心一边思索，一边向前走去。街边停了一辆豪车，与这个普通小区格格不入，宋自心下意识地记住了车牌号这车可能是祝星的。

车门打开，上面下来一个高大的男人。这男人身高近一米九，动作间有练家子的味道。他穿了一身黑色西装，面色平淡地向祝星所在的小区走去。

宋自心同他对视一眼，记住了他的脸，大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