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也学聪明了,知道把陈恕拉到同一阵营。
陈恕原本在擦拭墨镜,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心想庄家人怎么都是这种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性格,原本以为庄一凡只针对自己,没想到蒋晰也遭了殃:
“那你就安静点,听你哥的话。”
无论私下还是明面,他偏帮的永远都只有一个人。
庄一凡也意识到自己找错了帮手,彻底泄气倒入椅背:“你们俩就合伙欺负我吧,早知道我和薛邈他们坐一辆车了。”
庄一寒重新盯着电脑,并不理会弟弟的百般抱怨,只有在听见陈恕帮着自己说话的时候才微不可察翘了翘嘴角。
他可能觉得陈恕心里只有自己,大概别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众人抵达下榻的酒店,各自领了房卡,要说蒋晰这人也挺会来事儿,居然把陈恕和庄一寒安排在了同一间房,这番举动惹得方倚庭他们挤眉弄眼,看向二人的目光怎一个暧昧了得。
陈恕拎着两人的行李面不改色先上了楼,反倒是留在前台填入住手续的庄一寒有些不自在,庄一凡更是记吃不记打,凑过来撞了撞他的胳膊,压低声音提醒道:“哥,明天还得出海玩呢,你晚上悠着点。”
语罢摸着下巴暗自思忖,也不知道他哥是上面那个还是下面那个,陈恕那体格子,想打过他好像有点难啊。
殊不知这句话恰好戳中庄一寒的痛处,别看陈恕长得像个狐狸精似的,其实私下在床上比唐僧还唐僧,怎么撩拨都不带动的。
庄一寒眼眸微眯,目光冷嗖嗖的:“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语罢提交手续直接转身上楼了,徒留庄一凡一脸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搞不懂他为什么生气。
晚餐是在当地一家知名酒店吃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合作关系,包厢规格很高,蒋晰带来的人除了未婚妻闵柔,随行的另外还有几名西装革履的陌生男子,据说他们都是本市知名企业家,这次度假村开发计划也有份入股。
“一寒,我想着反正这次过来也是要谈谈开发项目的,就把陈总他们也约了过来,今天晚上刚好一起吃个饭。”
蒋晰照旧一身沉稳的西装,怀里搂着未婚妻闵柔,在外人看来郎才女貌,极为登对。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相比于上次见面的幸福明媚,闵柔看起来清瘦了不少,脸色也略显苍白,蒋晰说话的时候她虽然恰到好处露出一抹笑意,却怎么看怎么勉强,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庄一寒其实根本就没打算参与度假村的项目,他连股权转让协议都让人拟好了,到时候直接让蒋晰签字,按原价把股份买回去,以后二人彻底两清,但没想到对方不打招呼就把合作商给带了过来,只能把到嘴的话暂时压下。
“应该的,陈总他们毕竟是东道主,到时候还要麻烦他们介绍一下本地的风土人情,也免得我们像没头苍蝇似的乱撞。”
庄一寒举起酒杯示意,淡淡笑了笑,算是保全双方体面,那几名合作商也是油滑人物,纷纷举起酒杯回应,妙语连珠,场面一时很是热闹。
至于蒋晰和闵柔这对情侣,庄一寒倒是没多看,他应付那群合作商的时候偶尔偏头和陈恕说两句话,低声告诉他哪道菜好吃,氛围融洽亲密,再也不见半点阴霾痛苦。
蒋晰把这一幕收入眼底,不知在想些什么。
恰好这个时候圆桌上转来一道糟粕醋锅,庄一寒正准备尝尝,结果还没碰到汤勺,手就被拦住了,身旁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这道菜很辣,你吃不了。”
偏头一看,却发现是蒋晰。
庄一寒微不可察皱眉,不着痕迹把手抽回来,平淡的语气下是刻意保持的疏离:“每个人口味不同,要尝尝才知道。”
不过他确实不能吃辣,嘴上这么说,到底放弃了那道汤。
蒋晰笑了一声,似乎有些忍俊不禁:“你以前上学的时候就不能吃辣,我还不知道你吗,洋葱都不能闻,还是尝这道菜吧,味道不错,也清淡。”
语罢亲自用公筷夹了一块清蒸石斑鱼放在他碗里,莹白的鱼肉衬着碧绿的葱丝,看起来很是新鲜:“我记得你挺喜欢吃鱼的。”
他似有似无提起过去上学的时候,又表明自己还记得庄一寒的喜好,手段隐晦而又高明,因为那确实是庄一寒最痛苦脆弱的一段时光,也是他们相遇的初始。
似月光皎洁,但又不可捉摸,
伸手触碰,总是一片虚无。
庄一寒望着碗里的菜,莫名有一瞬间恍神,他不知是想起了那年父亲去世后遍尝人情冷暖的滋味,还是孤立无援时唯一伸手帮他稳固家业的蒋晰,又或者是当初突然产生的懵懂感激,只觉心绪万千,复杂难言。
身后出现浅淡阴影,似乎又有某种名为痛苦的情绪开始蠢蠢欲动,静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生根发芽。
庄一寒什么都没说,沉默着吃掉了碗里的菜,只是舌尖麻木,到底也没尝出什么滋味。
庄一凡见状捣了捣陈恕的胳膊,心中暗自着急,压低声音提醒道:“我哥不能吃辣,你也给他夹两道菜啊,小心被蒋晰那小子给比下去了。”
陈恕把一切都看得分明,却只当不知,浅笑着道:“我知道你哥不能吃辣,不过这和蒋晰有什么关系,难道他们两个有什么?”
庄一凡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仓皇移开视线:“哦,没,我就那么随口一说,我的意思是……你看蒋晰对他未婚妻多好,你也要学着点,别被他比下去了。”
陈恕笑了笑,心想为什么要学?
闵柔是蒋晰的未婚妻就算了,庄一寒和自己又没什么实质上的关系。
对方愿意吃谁夹的菜,愿意对谁念念不忘,愿意被谁弄得遍体鳞伤,都是他自己的选择,自己没必要拦着,也拦不住,争风吃醋是下下等的选择。
庄一凡到底还是年轻了些,心态不行,看见蒋晰给他哥夹个菜就受不了,上辈子自己天天看着庄一寒为蒋晰发疯,岂不是活都不用活了,要再去跳一遍江才行?
陈恕正思考着该说些什么,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抹身影趁大家不注意离开了包厢,到嘴的话便改了口风,他起身拍拍庄一凡的肩膀:“我去上个洗手间,等会儿回来。”
他的位置刚好挨着后门,语罢直接转身离开了包厢,也就那么一眨眼的事。
酒店外面是一片露天泳池,在夜幕的衬托下显得波光粼粼,闵柔离开包厢后就一个人走到池边坐下,双手抱膝,埋着头低声啜泣,而一向稳重体贴的未婚夫蒋晰居然也没发现她的提前退席,仍然在里面推杯换盏。
又或许他早就发现了,只是装作不知而已。
“蒋太太,这边灯光很暗,又远离人群,如果你不会游泳的话,我建议还是换个地方哭比较好。”
闵柔正哭得伤心,忽然听身后响起一道低沉关切的男声,不由得吓了一跳,她惊慌回头,映入眼帘的却是陈恕那张俊美熟悉的脸,五官在夜景灯的映衬下蒙上一层浅淡的幽蓝,透着别样的温柔。
闵柔没想到陈恕会忽然出来,连忙扭头擦了擦眼泪,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来,强颜欢笑道:“是陈先生啊,你怎么没在里面和他们一起吃饭?”
陈恕抬手示意了一下指尖的香烟,然后迈步走下台阶,在距离闵柔不远处找了个位置坐下:“我抽根烟,介意吗?”
闵柔心不在焉:“没关系,你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