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 / 1)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我带你去见他好不好!”“真的?”我含着泪看着他:“你真的让我见他?”“是!但是你要保证不让他看见你!而且以后不准再折磨自己!”我拼命点着头。我跳进浴室,将冷水打在脸上消去眼睛上的红肿。我涂上口红并打了腮红令自己看起来更光彩一些。凌乱的黑发也梳理整齐扎成罗烈最喜欢的马尾式。最后我穿上罗烈为我买的白色连衣裙,顾不上天气依然还有着些许寒意……

我知道罗烈看不到我的妆扮,但是我依然愿意为他让自己美丽……“真希望有一天你会为我打扮自己!”蒋世邦虽然抱怨着还是牵起我的手:“但愿我这样做真的对你有帮助……”从公寓到我家开车不过二十分钟的距离,但是我感觉像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我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直到捏出了汗水。“求求你罗烈,求你不要等在那里……”我在心里祷告着希望消灭自己想见他的念头。

“凌萧,你确定一定要冒险吗?”蒋世邦减慢了车速问我:“你知道下一个拐弯就到了!”

“是,我一定要去!”我强迫自己镇定。汽车毫不迟疑地拐弯停在街口。我只要稍稍转身就可以再次看到罗烈,我知道他一定会在那里……现在,我竟然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但是……记忆像个残忍又调皮的孩子,举着放映机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在我眼前重现着罗烈在路灯下徘徊的忻长的背影……罗烈,我注定是要令你伤心的了!我转过身,抬起眼睛……像电影中的特写镜头,罗烈的身影在我眼中一点一点变得清晰,细致到他皮肤上微渺的一个毛孔都完整地展现在我眼前。那是罗烈吗?我问自己。我趴在车窗上伤心得不能自已……“你知道吗?罗烈从来不饮酒的,你看他喝了那么多酒……”我背对着蒋世邦自言自语着。

他颓丧地倚在越野车上,脚下横七竖八倒放的酒瓶像一个个巨大的叹号充满了讽刺意味。

“你陪我去见他!”我忽然心静如止水,转身握紧蒋世邦的手:“我必须让他死心不是吗?我不能让骄傲的罗烈毁在我的手里!”我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坚强。我下了车,牵紧蒋世邦的手。我呼吸均匀,步履坚定。“罗烈!”我坦然地喊出他的名字。他并没有动,像是熟睡了。“罗烈!”我又叫了一声。他慢慢抬起头,艰难地站直身体摇晃着侧转身:“哇哦,原来我没有在做梦!”

他吹了长长的一个口哨,嘴角竭力勾起的浅笑仍然掩示不住内心的悲凉。

“你想向我炫耀还是看我笑话……”他一定是醉了导致思想混乱,胡乱地用手指着我。

“你――又让我看到你!”他满身酒气几乎栽倒在蒋世邦身上。“不可一世的罗烈也会变成酒鬼!”我尖钻地讽刺他:“你真的令我失望,因为失恋你就站不起来了吗?”“你说什么……你想向我炫耀还是看我笑话……”他毫不在意我的讽刺,抬起酒瓶喝了几大口:“你不就是想向我炫耀吗?有什么了不起?”“对!随便你怎么想,但是我就是看不起你!”我一下站到他面前,抢过他手中酒瓶:“我――看――不――起――你!”

我一字一顿说完,拿起酒瓶咕咚咕咚喝着。“你看着,喝酒这样简单的事情女孩子也会,你没什么了不起!你该清醒一下了!”我把剩余的酒泼在他脸上,狠狠地把酒瓶掼落在地。随着酒瓶四散着飞溅开,罗烈竟然呆滞着没有反应。“你不是凌萧,不是……”他忽然醒悟了,抓住我肩膀:“你凭什么教训我,你有什么资格说教!”我昂首迎视着他,任由他狰狞愤怒着把手伸到我颌下、手指逐渐加力……

“罗烈!我心里面的你就是这个样子!”但是我没有这样说出来。“哈哈……”我笑出来。虽然在他的钳制下大笑并不容易,但是我还是笑到流出眼泪:“原来你是这么容易就发怒了,只会对女孩子动粗算什么本事!”他怔了怔,忽然松开手甩着,好像我又变成了骇人的病毒。“你不是我的萧萧,你为什么要来……”他像变了一个人,颓然垂下头。他刻意掩藏的哀伤终究战胜了可怜的、仅存的理智,从他的脸上毫无保留地冒出来。

“萧萧……你为什么要来!”我知道蒋世邦在身后看着我,我不能再一次让他失望也不能让罗烈再一次对我抱有幻想。

“你看清楚!”我走到他面前:“我就是想告诉你,我虽然穿着萧萧的衣服,长着萧萧一样的面孔,但是我已经不是原来的萧萧……你什么时候才能看清楚!”罗烈抬起头,眼里滴出一颗晶莹的泪珠,一下子照亮了我也把我淹没。我后退着倒进蒋世邦的怀里:“你真的是个大笨蛋,女朋友都跑到别人的怀抱了你还念念不忘!”我知道我不能再这样说下去,一秒钟都不可以。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在罗烈流泪的眼前,带着一种赴死的决心我转过身紧紧依偎在蒋世邦怀里,眼泪掉下的同时我吻了他……“罗烈,你恨我吧,永远恨我吧……”我的灵魂也在同时分成了二半,一半围绕在罗烈身边无助地看着他,另一半站在我的头顶无奈地望着我自己……我在为自己哭吗……不,我说不清。我在为这段没有祝福的感情哭吗……不,完全不是。‘原欲’―― 作为一种生物的本能需要,如同饥饿一样,它需要获得满足……

我忽然大彻大悟,这一切伤痛的本源都来自内心最原始的欲望――遥远的亘古的欲望之初……

“凌萧!我恨你!你记得我恨你……”罗烈狂啸着发动了汽车。我瘫软在蒋世邦怀中,迷茫之中我看到越野车像个醉汉摇晃着出了街口……

“罗烈……你回来……”我在心底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但是,我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第十一章 同命相连(1)

暑假过后,我从蒋世邦的公寓搬回家中。除了偶尔住校以外,大部分时间我都会一个人呆在家里。生活虽然又重返了往日的轨迹,但在我看来,人生也无非重演着前世的轮回。

只不过是因为,痛彻的心灵也在这个时间段得到了暂时的愈合……我依然会见到罗烈。他被保送研究生,专攻犯罪心理学。我从林凤妹口中得到消息,淡然一笑。罗烈竟然选择了和简教授研究方向相同的专业。他们毕竟是父子,无论他们如何仇视对方血管里依然流淌着相同的血液。

“你真的和学长分开了?”林凤妹不止一次地问我。“简直是天下第一悲伤的消息!”其实何止是林凤妹,我现在完全成了全校女生的公敌。我和罗烈热恋的时候除了少数人以外,她们对我的敌意绝对没有现在大。

“女人啊,你的名字是虚荣!”很多时候,从我背后会冒出这样一句感叹。我――凌萧,虽然仍然是老师的宠儿,但是不经意间却成了“虚荣”的代名词。

我完全是咎由自取,何必要掩住他人的嘴巴。但是,罗烈完全变成了以前那个狂燥、易怒,桀骜不逊的罗烈。他留起了长长的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肩膀上。他眼睛中常常流露出一种不奈的厌烦的神情,嘴角则挂起游戏且骇人的嘲笑。

他已经不再打篮球,我虽然常常徘徊在篮球场,但是喝彩的对象早就换成了年轻的学弟。

至于游泳,我就更不敢想了。我们在那里因仇视而相识而相恋,当然不能再令自己陷入痛苦的回忆。打架、酗酒成了罗烈的标志,我经常在公告栏看到校方轻描淡写对他进行的处罚。

“看哪!学长又被点名了!”大家围在公告栏哄笑而散。即便如此,他依然是学校的宠儿,他惊人地保持着次次考试全部单科第一的记录,依然从各种比赛中拿奖。就像那天他兴冲冲把玫瑰徽标别在我衣服上告诉我的那样,我知道他做这一切完全是由于我――即使他现在恨我,他也会一直保持下去。“看哪,她就是凌萧!就是她让学长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和林凤妹坐在食堂,听到有人在背后议论。“喂!不说话能死人吗?”凤妹为我抱不平,我制止她。“他们这样说不公平?”凤妹发着牢骚:“凭什么把过错放到你一个人身上!”

我没有说话,表面上看来是我另攀高枝,但有谁能够知道真正的原因呢!不过这些流言对我已经微不足道了。我眼睛随意向门外看去,意外地碰上梅丽的眼光,我感觉有十年没有见到她了。

我冲她笑笑,她依然面无表情地走过去。“诶!听说你找了个有钱的男朋友!”韩雅无声地坐在我面前,脸上写满得意与傲慢:“如果猜得不错,应该是蒋世邦吧?”

她把手中的勺子敲得铛铛响,引得四周同学伸头观看。“你这个优等生就喜欢抢别人的!哼……”“凤妹,我们走吧!”我没有理会她,看着空了的盘子提醒林凤妹。“你真够无聊的!”林凤妹冲着韩雅瞪着眼睛。“等一下!”韩雅在我前面拦住我:“这么优秀的男人你都舍得放弃,我看你是傻了吧,告诉你!现在学长和我……”她贴在我耳边,轻佻地笑着:“我们同居了,真是太棒了!呵……呵……”

她笑完故意撞在我肩膀上走开了。我快步走出食堂,虽然我心里有些气愤但是我没有流眼泪――无论罗烈在做什么,都与我无关,我无权干涉他的生活不是吗!“你怎么又来了?”我在图书馆泡了大半个下午,六点钟出了校门一眼看到蒋世邦的车停在校外。

“怎么会是又来了,我们好久没见了?”他坐司机位子上,伸出头向我嘻嘻哈哈着。

“你的司机呢?”我向车窗里面看。“来见亲爱的凌大小姐怎么好带司机!我得特别享受与你共处的片刻快乐时光……”他打开车门在我面前站定满脸陶醉露出深深的笑窝。“有没有想我啊,想一点点就好?”他满怀期待。“有点正形好不好?”我一边说着一边向他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想死了,简直要想疯了!”

“噢嗬,我真是太荣幸了!”他向我扁扁嘴巴:“鬼才相信哩!”“有事吗,没事我要走???”我不理会他的胡闹,转身作势要走。“别这样不懂幽默好不好!”他向我伸开手臂看我没有反应就直接搂着我拍了拍,呵呵地笑着自我解嘲:“不要这么没义气,才几天不需要我就把我抛弃了……”我拿眼睛威胁他:“再说就真的走??……”“我投降!”他举着手拉开车门:“我总是拿你没有办法!”我坐在车上没理他,但是感觉他心情很好,一身得体的休闲衫令他魁梧的身材多了一些收敛的感觉,看上去更温情一些。“想什么哪?一脸沉醉!”他向我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我有吗?”我摸摸脸颊否认。我的确走了神,但是我怎么会观察起这个人。“你知道吗凌萧,虽然我看到发生在你身上许多不该发生的事情,但是你给我的感觉一点没变,就像我第一次在律师年会上见到的一样,漂亮、可爱、清纯、充满灵气……”

“你总是很擅长恭维人!”我打断他。“如果你愿意你会发现我有更多的优点,何止是恭维……”他笑着更多的带着一种无奈的感觉。

“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好,我知道……”我说出了心中由衷的感激,拍拍他掌握方向盘的手。

“诶!别让我说后悔的话,早知道追你这么辛苦我就不要做该死的君子了,趁你虚弱的时候得到你,至少现在你也会对我死心踏地……”“呵……呵……”我看着他:“你总不能让我对你有三分钟的好感,真是可恶……”

接着我看到他一脸正色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转头看着前方的道路,虽然我对他有一点好感但是我不能任意利用它,毕竟对他我还没有到以身相许的地步。他竟然会带我到“绿踪林”。竟然事先订了我和妈妈常坐的位子。“你是不是把我所有的一切都调查清楚了?”我好奇地看着他,听他向服务生吩咐上菜。

“你不要告诉我点的是牛排和冰激凌吧?”他神秘的笑着不语。我从来没有在晚上到“绿踪林”吃饭。此时坐在窗前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城市……喧嚣了一天的街道在眼前逐渐变为凝固的画面――既陌生又熟稔……宁静之中带着一些无法平复的波动……这就是我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吗?蒋世邦敲敲桌子,我回过神来。果然如我所料,眼前摆着我喜欢的七分熟的牛排餐外加柠檬水,更为夸张的是边上放着二份香蕉船冰激凌。我感激得冲蒋世邦一笑,端起香蕉船吃了一大口,久违的滋味沁透心脾。

“我有时真觉得你既是我的女儿又是我的上帝,不知道拿你怎么办好!”蒋世邦发着感概发动手中的刀叉。我嘴巴里塞得满满的直到消灭完一份才停下来喘口气。“如果不是知道你的身份我可能会把你当成侦探哦!”我看他一眼端过牛排,小块切开。

但是我一点也吃不下,胃中充满了冰凉的东西,从心里窜出一股冷气。我皱起眉头。“就知道会这样!”蒋世邦坐过来,拿开我手中的刀叉。“让我看看是哪里不舒服了……”他摸着我的手又试试我额头的温度,再上上下下打量我。

“干嘛这么紧张!”我觉得不好意思,推着他。好奇怪哦,我前后认识的两个男人都有当医生的嗜好。我抬起头,意外地看到妈妈在一边盯着我。“世邦……”我用胳膊碰碰他接着站起来。“妈……”妈妈一脸怒容,身后站着牧野。“萧律师、牧律师……”蒋世邦也站起来,神情要比我自然镇定多了。“这么巧!”妈妈开了口,态度虽然不冷冰冰的但是绝对说不上热情。“既然碰到了就坐在一起吧!”牧野适时插上话为妈妈拉开椅子,蒋世邦自然地在我旁边的位子上坐下。“萧萧,陪妈妈去下洗手间吧!”趁牧野点餐的功夫妈妈向我提出要求,我知道她别有用意,垂首跟在她身后。

“为什么跟这种人搅在一起?”还未走到洗手间妈妈就盘问起我。“什么这种人,难道我结识的所有朋友都要经过你的同意吗?”我一句话把妈妈顶到死路上。

“不管怎样,他毕竟是跟我们不同的人,你这样很危险……”“我们又是怎样的人?我已经按你的要求跟罗烈分了手,你还要干涉我,蒋世邦有什么不好,有钱有地位,而且你别忘了是他把蒋世国的证据交给你的,你能否认他的作用吗?”

我站在洗手间外一口气把心里积聚的怨恨统统释放出来。“萧萧听妈妈说一句,蒋世邦的确在这个案子上面起了关键作用,但是我不认为他够资格追求我的女儿……”“你又说错了吧,他凭什么追求我?你怎么知道他在追求我?我是你的女儿又怎么样?是不是我跟每个男人在一起都是在谈恋爱……”我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多的怨恨,非要看妈妈无路可退才觉得痛快。“总之你不要跟这种人搅在一起,我绝对不允许!”我知道妈妈在最无奈的情况下才会说这样毫无力度的话,证明她已经毫无办法。

“好啦,妈妈你放心好了,我这辈子注定要孤独,无论罗烈和蒋世邦或者其他什么人我都不要……”我赌咒发挚以求令她安心,其实也是安我自己的心罢了。除了罗烈,世界上那个能让我倾心相许的人恐怕还没出生吧。但是我依然对妈妈提不起感情,抛下她自顾自地回到餐厅。我一脸轻松坐到桌子边,三口二口吃光了盘中的牛排。蒋世邦好像和牧野谈得正欢,看到我们悄无声息的都住了嘴。“咳!咳!”蒋世邦咳了二声,正了正身体向妈妈露出微笑。“萧律师,我一直想当面向你表示感谢!”他面上虽然带着诚恳但在我看来几乎有种低三下四的感觉。“哪的话!蒋总经理为我们司法人员做出了表率理应我们感激才对……”

“不,不,不!”蒋世邦面露尴尬:“如果不是萧律师秉持公正,做了公平的辩护,世国的案子……”“等等!”妈妈制止他:“这是法官做出的判决,而不是我的辩护!”“好了,世邦!”我看到蒋世邦又急于表达什么就及时止住他,如果这样没完没了的话,这顿饭到天明也不会完。“我吃好了,我们走吧!”我坚决地站起来,也不问蒋世邦是否吃饱了,拉着他就走。

“萧萧……”牧野在背后喊着我。我才想起来从见面到现在我还没有招呼过他。“牧野叔叔!”我抱歉地对他微微一笑:“我想吃你做的饭了,改天去好不好!”

我没有理会妈妈的反应,转身走了。既然我从她那里得不到同情那她也不要对我有任何期望!蒋世邦送我回家的路上我们谁也没说一句话。到了家门口,我下了车,他从背后抱紧我无比依恋地把头埋在我的长发里。

“凌萧,你今天终于为我讲了公道话……”他反转我的身体,以头抵在我的额上:“看不出来你真的有一点点关心我了!”

“我哪有!不要自作多情!”我揶揄他反倒自己不好意思起来。“谢谢你!”他眼中满含感激,勾起我的下巴吻我的嘴唇。他脸颊和嘴边的硬胡茬扎在我脸上感觉心里痒痒得直想笑。半晌,他放开我。“怎么感觉像在吻一根木头!”他撅着嘴巴以一种顽皮的神情看着我。“扑哧!”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要贪心了,至少我让你吻了!”我一下敲在他额头上:“再见!”我向他挥挥手走进楼道。好半天才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