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她犹豫的神情,陈醉嘲讽地笑笑,“苏小姐,你放心,二哥这会儿也没功夫来拦你,他在军事法庭上出席处理萨普瓦最后的判决结果,这会儿估摸也处理完了,但接下来就是出面新闻会。”
知道苏韫巴不得赶紧离开,他怎么可能奢求她还能自愿留下来?真的没有心。
苏韫沉默片刻,“什么新闻会?”
“还能是什么新闻会,当然是处理现在这些烂摊子的新闻会。”他道,“你大概不知道,这段时间里二哥为了保全你耗费了多少心血。”
“他是为了自己手上的权力。”苏韫不理会他的强词夺理。
陈醉听笑了,“你那么聪明,会看不出来吗?他走的每一步都拖着你的影子,当初政变是挺而走险,因为你爆出的东西不得已而为之,他早就替你铺好了后路,如果政变失败,你会被立刻护送离开泰国,钱和身份全都准备好了。下逮捕你的命令是为了要把你留在安全范围里,不惜冒着可能会被抓住把柄的风险也要保全你,外面的争斗还没有结束,二哥用这半年的时间把所有的隐患都斩掉了,才给了你一个没有异议的离开的机会,你以为那些人就真的不知道你没有死吗?是因为二哥在,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和执政党之间的斗争还没有结束,他早晚会逼胡敏文下台,现在国会人人自危,我大可以告诉你,接下来的几年时间极有可能会发生二次夺权政变。”陈醉看向听得愣愣的女人,一字一句说:“我不明白同甘不能共苦,但他确实不想拖累你,他给你平安离开的机会,自己面对那些烂摊子,最好的结果是胜利,然后有一天堂堂正正地让你站在身边。”
裙角的衣服被抓得皱巴不看,苏韫低了低眸。她并非真的没有良心,人心都是肉长的,在经历了那么多事后,不动情是假的。她承认,在这场漩涡中,自己也无知无觉深陷了。
可要她再次卷入这些争斗,真的疲倦不堪。
“我离开,这是最好的结果了,不会再给他制造任何把柄。”苏韫说,“就当我真的死了吧。”
“你没有话想跟二哥说吗?”陈醉问。
“我还能说什么?”
“如果二哥成功上台了,你依旧能回到泰国,反正以前的苏韫已经死了,他什么都安排好,公开死刑也是为了让所有人知道你已经死了,过去一段时间,谁都不会认出你,顶多算是长得像罢了。”陈醉盯她好半晌,加重了语气,“二哥不想藏你一辈子,有一天,如果权力在握,你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
“那就祝他成功吧。”昨天晚上没睡好,苏韫有些累。
见她不耐,陈醉没有继续说下去,递给她一个包,示意她翻开看:“这里面有张运通百夫长的黑金卡和一张VISA卡,在旧金山和纽约各有存两处房产,配置了雇佣安保,你想呆在哪里都可以,你那些金银珠宝都已经空运过去了,去了美国,要什么就买,不必省着,卡里的钱有很多,你就算买两座岛挥霍都没问题,卡里每个月还会打一笔钱进来。”
“你很啰嗦。”苏韫犹豫了下,还是接过:“是陆熠让你吩咐的?”
“是。”
要不是陆熠吩咐,他也懒得管这么多。
车子成功到达机场,人儿下了车,连逗留都没有。
望着一点一滴消失的背影,陈醉才从口袋里摸出刚被挂断的电话。无奈地叹了口气。
登机前半小时,苏韫在休息室的报栏里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不自觉地拿出摊开。
报纸上,是上任陆军总司令时的画面。男人军装傍身,一丝不苟,双手合十面色虔诚地参拜,面前是一张国王的画像,由于王室未出席,所以由画像代替。
刺眼的闪光灯下,将身上的勋章照得熠熠生辉。当真是风光无限。
模样是虔诚的,但苏韫知道,他不拜任何人,拜的是自己手里永远也不够的野心和权力。
口袋里准备的旧手机忽然不停震动,苏韫愣了愣,在响了三次后,那边终于平静了。
她攥着手机,毫不犹豫地扔进垃圾箱,听着机场临近起飞的播报声,头也不回地离开,彻底消失在人来人往中。
另一处,车内。屏幕亮了又灭,直到最后无法再接通,陆熠才将手机扔在座位上,疲惫地仰头依靠在后座,双手覆住了脸,遮盖此刻狼狈不堪地神情。
车内镜中,永远一丝不苟的军装变得皱乱,往日风光不复。
他忽然有些疲倦不堪,却没有能喘息的机会。
杀来的那些过往泱泱,他曾疯魔执念不死不休的东西,都成了镜花水月的一场梦,看不清、抓不牢。
步步为营最后的结局是什么,这场争斗博弈谁又真的做了赢家。
原来,权力角逐的尽头,是迷失真心。
(正文完)
0359 伊人如故
*
春去秋来,时光荏苒。
三年,是个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时间段。
起初的第一年,苏韫呆在洛杉矶,没有住陆熠置办的那套房产,拿了卡里的钱折现,珠宝首饰变卖,得到了几辈子都挥霍不完的钱财,又花重金重新改头换面脱离过去,拿了新的身份,真正意义上做到了脱离掌控远走高飞。
什么东西都卖了,唯独。她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缓了又缓,尝试几次摘下来,最后发现,完美契合,就像天生该长在她手上,最后还是留了下来。
第一年,是混沌的,醉生梦死的。
自由美利坚,多么虚浮。
以前苏韫觉得没有选择,这辈子就只能走一条路到死,可当真的有了选择,好像又觉得为难。
她这种像什么?苏韫好好想了想,直到看见诺大别墅里唯一摆置的大存投屏中播放的热恋电影,觉得,好像是一场电影主角千辛万苦到了大结局,然后褪去幕后,平静的生活。
而这样的生活也确实太平静了,所以她开始琢磨活着的意义。
到了第二年,苏韫在加州生活,因为听说这里永远都是阳光,如果感到忧伤,那就应该去加州。这里的蓝天碧水的海浪、成排的棕榈树,一眼望不到头的洲际公路会让你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畅快温暖,粉色的沙滩落日会让你短暂地忘记一切,只剩下了公路上飞驰而来120码时速的风。
这一年,她想,自己应该是自由的。
洛杉矶的棕榈树,蓝天白云,科切拉的沙漠音乐节,沙漠之花,拉斯维加斯的不夜城,无上装、赛车表演,费城的老旧艺术和颓废。
最后从纽约出发,坐在从Amtrak的California ? Zephyr火车上,这是一条穿越美国东西海岸的铁路,经过芝加哥终点站是旧金山。
她像个行徒松散的旅人,没有昂贵繁重的行李,孤身一人挎着包穿越层层黑白面孔的人海。
到站租了辆公共汽车,阳光恰到好处,开了窗吹入舒心的风,暖烘烘地,连发尾都被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