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士兵进来羁押时,苏韫已经穿戴完毕,她不想穿囚服,但又不得不换上。还安慰自己,其实挺合身,说不定是按照她的尺寸定制的呢?

昨天晚上,陆熠趴在她耳边,告诉了“自由”二字的含义,苏韫由此迈的每一步都无比轻松。

冰凉的镣铐戴在手上,上了车,苏韫还有些惘然。

羁押的士兵都是陆熠身边的人,对她很是客气,上了车,备好了吃的,苏韫自嘲,不像个死刑犯,倒是一次出行。

然这一路,她没能见到陆熠,也没见到陈醉。

真正见到他时,是在审判台上。

头顶的公平公正四个牌匾字威严矗立,室内明亮的光线本就格外刺眼,后区许多摄像机对着她这张脸疯狂闪烁,晃得苏韫忍不住皱眉。

这些人迫不及待地想报道出去,想看她有一个该有的结局。那些被怒骂抨击抗议示威的罪证,终于要迎来盛大的尘埃落定,多圆满啊。

站在审判的铁固栏里,听着一声一声对她的罪责宣判,苏韫始终保持沉默,她面无表情,摸了摸脸,大约是因为冷气太足,觉得冷冰冰地。手上的镣铐一动,清脆极了,有些沉,压得手腕疼。士兵警告她不要乱动。

不远的台上,男人一身笔挺军装,英俊肃然,身后一排的带枪士兵,彷佛今天是来审判了断,谁见了都要叹一句威仪。在看过去的一瞬间,却错开了视线。哦,他今天确实是来审判她的。

只是,这个时候的她,应该是不太漂亮的,否则为什么,陆熠在回避着她的目光。

上面的法官说了什么,苏韫脑袋恍恍惚惚,没经过演练,话很少,每一字每一句都在认罪道歉。摄像机里,她的眼睛空洞无神,谁都会觉得她是在监狱里过得不太舒畅。

然而,她只是演的,演得挺像回事。

所涉及关联前军政府最高领导人涉政、地下利益链、买卖官职操纵国会选举一案,罪证已经全部搜集完毕,此番审判由于其身份牵扯的案件特殊,中途叫停,经过陪审团的一致协商,当事人认罪伏法,再次敲定了原定的死刑,立即执行。

有好事的记者想提出异议,但没想到被士兵直接拖出去,会场再次安静。

苏韫并不担心有意外发生,毕竟,是陆熠亲口许诺的。

审判到最终结果是死刑,苏韫很平静地接受,她也早知道这个结果,无论是故意涉政、牵扯前军政府司令的利益链亦或是其他,通通承认,也不上诉,不去问为什么。反正那么多人等着她死。

所有人都会看着她,跟着前头的巨大丑闻案涉及者一起死去,然后,泰国会再次恢复平静,民生安乐。

只要民众能泄愤,看得见满意的结果,能给出的就是真相了。

直到审判完,一锤定音,苏韫起了身,陆熠才敢去看那被羁押离开的背影。他们只有过短暂几秒的对视过程,陆熠看见了她无声张合的嘴唇,说了一句什么话。

他看清了,她说:“陆熠,再见。”

再见、再见,陆熠身子陡然发颤,一侧的士兵察觉不对劲,紧张扶着他。

那张军证的判决是他亲自下的命令,执行、逮捕令,每一个过程都是他经手签字。

脑海里演练了那么多次,真的到这一天,陆熠还是受不了。

羁押去往刑场的车浩浩荡荡,将记者们甩在身后。谁也没瞧见,远处,跟上了一辆军车。

注射死刑的过程是由摄影全程公开,镜头里,女人带着口罩面色平静地被捆绑在床上。第一支静脉注射入硫喷妥钠,注射完,女人的眼皮已经抬不开了,进入深度睡眠。第二支洋库溴铵注入身体时,女人的呼吸开始越来越慢,面露痛苦之色。

镜头稳稳地停在她扭曲的眉眼,最后注射高剂量的氯化钾,让心脏停止跳动。

在经过法医检查彻底失去生命体征过后,镜头终于停止记录。

只最后一闪而过的画面,口罩露出一角,那极为相像眉眼,似乎有些不同,但,谁都不会注意。

同一时段,一辆车沿着拉玛一世路开出高速,直奔廊曼机场。

于是三小时后,机场出现了一抹俏丽的身影,拿着准备好的身份,成功登机。

登机前,苏韫已经换了一身行头,戴着墨镜,清爽无比。

来机场的一路,忐忑无比,生怕出现岔子。然途径高速道路前方却还是出意外地出现了检查站,苏韫错愕极了,一脚踩下刹车。她不能在这种时候被堵住去路。

陆熠答应过给她自由的,他不能说话不算话。

那天晚上,陆熠告诉她自由二字的含义,是想办法金蝉脱壳,以后换了身份光明正大地活着,不需要担惊受怕,他也不再监视,她可以在泰国任意地方生活,也可以离开泰国,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苏韫是不相信的。可当她真的走出来时,呼吸道新鲜空气时,才知道,他们真的两清了。

看着检查站,苏韫内心忐忑,车前镜里,一排排的士兵检查关口,下意识以为是陆熠反悔想把她抓回去,急忙打方向盘。

然倒退,却发现后头堵了一辆车,不,是好几辆军牌车。她更确信了陆熠再次欺骗的事实,愤怒地锤方向盘。

车上下来个人,走到门边敲窗户。

果然…..苏韫咬牙切齿地摇下车窗,“你问问陆熠,好玩吗?耍我的事情乐此不疲是吗!”

陈醉愣了下,敛起神情,平静地看着她:“苏小姐,我是来给你送行的。”他指了指前方的检查站,“最近查走私案很严,这条路今天才下了封锁令,排查得很严。”

苏韫一瞬间安静下来,眸子闪了闪,最终还是听他的话,解开安全带跟着上了军车。那辆车由跟随的警卫开走。

开入检查站,士兵看着军牌车,先顿住,还是照例地敲窗,只是态度格外小心翼翼,弯着腰笑:“长官好。”

车窗降下,警卫递给一张军令,士兵看两眼,递回,敬礼目送车子远去。

四辆军车开路保驾,一路顺坦,无人敢拦。

车内,诡异地沉默,苏韫忍不住开口问:“是陆熠让你来的?”

“嗯。”陈醉淡淡。

“他人呢?”苏韫有些闷,“为什么不自己来?”

“你很希望他来吗?”陈醉转过头看她,“如果是,你现在打电话,二哥说不定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