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带了多少人进城?”谢随匆匆问道。
“加上我一共二?十五人,人是?不多,但个个都是?我亲手挑选出来的?,一个能顶十个的?精锐,”林修远说?,“我在来的?路上截下了一个蛮族探子,他身上竟带着城内的?兵力分布图,恐怕如今城中出了奸细。”
“我知道,还?知道那些奸细是?谁,你带你的?人和我一起去衙门,”谢随说?,“那些人要杀冯妙瑜,他们一个时辰前带走了冯妙瑜,你现在和我一起去救她。”
林修远却堵在门口没有动。
半晌后,他摸摸自?己的?脑袋,又抬手探了探谢随的?额头,“谢大人,你不会是?……”
感觉有点烫手,这人不会是?烧糊涂了吧。
冯妙瑜,不是?在五年?前就去世了么。
谢随:“?”
林修远摇摇头,带着点同情地?收回手,又低声道:“你是?做梦梦见她了吧?没关系的?,不用不好意思,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其实我到现在都还?会梦到阿蛮,我们一起聊天一起吃东西……就好像她还?在我身边一样,但梦境终归是?梦境,人不能沉迷于过去,总得走出来好好生活下去……”
谢随嘴角抽动了两下,心道谁跟他一样年?纪轻轻就做了鳏夫!现在也没什么好解释的?,等到了衙门,看见活生生的?冯妙瑜他自?然就知道了。谢随越过林修远朝外走,“没时间了,先去衙门再说?。”
第93章 93 败露。
冯妙瑜在?斗大的监室内转了一圈, 最后捡了一块还算干净的草垛,抱膝坐下。
孤叶城毕竟只是一座小城,所谓大牢, 也不过是几间灰扑扑的低矮土坯房。那?房子一半埋在?土基里, 一半裸露在?地面上,自?然而?然的低人一等。袁县令到底还存着几分顾忌,并?未完全按照白去华的意思?当场杀了她,只是命人将她暂且单独羁押在?大牢里。
雨日天色昏黑, 全然不能?分辨如今是什么时辰,冯妙瑜静静坐了会儿, 只见狱卒送了饭食过来,想来大抵是到酉时了吧。
核桃木的食盒足足有三层,狱卒隔着栏杆勉强塞了进来。
“这是袁大人特意关照的, 您快吃吧, 这饭菜都还热乎着呢。”狱卒低声说。
半只烧鸡,两碟素菜, 一个?油旋饼还有一碗解腻防噎的菜汤。以牢饭的标准来看可谓豪华异常。一整天了,这日冯妙瑜就只在?谢随那?用了顿早膳,早已?经饿的前心贴后心都饿过头了,何况心里又装着事,实在?没?什么胃口?,她就说:“也不是很饿, 你?先放在?这里吧。”
狱卒说:“可这菜放着就要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冯妙瑜说:“你?放着就是。我过会再吃。”
那?狱卒迟疑了一下, “好吧, 那?娘子尽早吃,我半个?时辰后过来拿食盒。”
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风有些冷,冯妙瑜紧了紧身?上的衣裳, 又轻轻苦笑一声。如今身?陷囹圄,就是想再多也不过是纸上谈兵,镜花水月。与其担忧外面的事,倒不如务实一些,先填饱肚子再说。她又坐了会,才起身?拿了筷子,刚刚夹起三根青菜,筷子都还没?有递到嘴边,就听外头遥遥传来好几个?人的脚步声,还伴随着铜钥匙翻动的声响……时间过得有这么快么,这似乎还不到半个?时辰。
傍晚,袁府。
“都怪那?老匹夫,他若干脆点直接杀了那?女人,我们也不必大费周章地安排人给?她下毒瞧那?狱卒的模样,白大人,您说那?狱卒若是失手?了怎么办?”
孤叶城昼夜温差极大,素有早穿纱衣晚穿貂之?说。屋里有人用铜箸拨了拨炭盆,担忧道。
白去华靠在?窗边静静地望着外面的天,过了许久,他突然笑道:“就是失手?了也不要紧。你?们听外面的声音。”
众人屏气?静听。
北风的怒号声中夹杂着如雷鸣般的战鼓声,白去华推开窗,细细的雨点泼洒进屋,冷意扑面,本该漆黑一片的天空却染上了一角红光。明明相隔甚远,众人隐约间却好似能?听到自?北而?来的兵戈相交声与喊杀声。
顿了顿。
“白大人,我们这就成了?”有人惊喜道。
白去华缓缓勾唇,转身?,他面朝众人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蛮子就是蛮子,一点耐性都没?有。我们这早上才将兵力分布图送过去,他们晚上就打进来了。”
“别的不说,这‘兵贵神速’的道理倒是给?他们玩透了。”
这时候湿哒哒的脚步声近了,有人在?用力地拍门,那?是袁县令派来的小厮,“诸位大人,”那?小厮隔着门叫道,“袁大人请几位大人即刻前往衙门议事。”
衙门就在?袁府南边,不很远,就几步路的功夫,只是几人眼?观鼻,鼻观心。有人不安地说:“该不会是消息走漏了吧。”
“不像。”白去华想了想,低声道:“老匹夫要是知道了我们和蛮子联手?,只怕这会就不是这样好声好气?地来请了,眼?下估计就是叫我们去一同商量对付蛮子的事情。”
“那?我们这是去还是不去?”
“这是天大的好事,当然要去了。”白去华笑道,“等那?些蛮子们一进城,我们就动手?扣下那?老匹夫等人,这可是大功一件。当然,万一他们打不进来,那?我们还可及时倒向老匹夫那?边。”
几人匆匆披了外衣出门,袁府内灯火通明,等到了衙门却是出人意料的清净,几人沿着黑魆魆的小路转进了院子里,带路的小厮在?厅堂下停步做了个?请的手?势,几人拾阶推门进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军情实在?紧急,偌大的衙门厅堂里竟然只点了一盏小灯,屋里暗昏昏的,只能?看见有两个?人,除袁县令外,还有一个?面生的青年。
白去华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那?个?面生的青年,见他衣裳底下披着黑甲,又见他年纪不大,抱胸站在?屋角,想来就是个?送口?信传令官之?类吧,也并?不在?意。
白去华拱手?问道:“袁大人,外面这是怎么了?”
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只是这面子上的功夫,该装的样子还是要装一装的。
袁县令看了一圈,微微地点了下头,他还没?说话,那?穿战甲的青年却抢先开口了。
“想必这几位就是大皇子殿下的亲卫了吧?”那?青年笑着说,“能?劳驾您关一下门吗?这风吹进来怪冷的。”
区区一个?送信的,白去华闻言眉头轻皱。他虽不喜这人一副自?来熟的模样随意支使他手?底下的人,但眼?下也不是摆架子耍官威的时候。他歪头横了眼?靠近门口?的那?个?亲卫,没?好气?地说:“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还不把门关上。”
门关上了。
大雨,街巷上嘈杂的声音和院里窸窸窣窣如同风吹树叶般的脚步声都被关在?了外面。
谁想就在?门关上的一刹,变故陡生厅堂内突然亮起来,火光刺目,十几个?提刀的军士猛地从宽大的屏风后跳出,将白去华一行人团团围困在了中间。
白去华眼?尖,亦看到了坐在?屏风后面喝茶的冯妙瑜和谢随,他心里咯噔一下,当即就知情况不妙了。手?指摸上了腰间佩刀,白去华道:“袁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