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今日见了不就知道了?”冯妙瑜笑笑,对着镜子开始画眉。
……
姐弟俩一个比一个更磨蹭,等赶到袁县令府上时?果然吉时?已过?,不过?倒无?所谓,毕竟周明是冲着见未婚妻给未来岳父岳母献殷勤来的,冯妙瑜干脆是来蹭饭的,听说袁府中有个烧羊肉烧得极好的厨子,平日可吃不上这口。只有闹闹一人因?为没有看到娘亲口中的漂亮新娘子而郁闷地跺脚发脾气?。
袁府花园。大丛的牡丹花后站着几个年轻的姑娘,窃窃私语,香扇坠儿乱飞。
“就是那边那个,领着一个小姑娘的那个就是你家?那口子的长姐和你?以后的外甥女了。看上去倒是个好相处的,三娘,你?还不上去提前拜见拜见?日后可是要在一个屋檐下相处,天天打照面的。”
“啐,我们才刚定亲,什么叫我家?那口子?你?这丫头的嘴真?讨厌,该打!”
袁家?三小姐袁昭愿脸霎地一红,捏着手里的帕子和几个相熟的小姐妹嘻笑打闹,眼睛却时不时就往冯妙瑜那边瞟。
春风暖洋洋的,穿天蓝色布衣的妇人正领着那个小姑娘欣赏她们府里早开的蔷薇花。袁昭愿绞了绞手里的帕子,她早就听人说起过周明的这位异母姐姐,孤叶城有名的女夫子,但还是头一回见到本人。心里自然忐忑不安。
这以后嫁了人可和在家做姑娘时大不一样,娘家?有人包容纵着的,到了婆家?可没人会由着你。虽说周明说他家?中尊长都已去世,上面只有一个守寡的姐姐。没有婆婆公公压着自然是好的,可这大姑子也不见得就是省油的灯,何况听说他家?的家?务事可全是这位大姑子管理着,她若是不喜欢她这个弟妹,有心给她难堪穿小鞋可怎么办?
犹豫再三,袁昭愿才慢吞吞挪过?去和冯妙瑜打了招呼。
就在她好奇的打量面前?人时?,冯妙瑜也在悄悄打量眼前?的小姑娘。这位袁三姑娘是典型的西境姑娘长相,高个儿,大骨架。很?有气?势的长相,脸上却带着些?羞涩,冯妙瑜有点想象不出来聒噪的周明和她在一起的场面,就微微地笑了一笑,把提前?准备好的见面礼递给她,请她不要客气?收下来。
索性这个开头还算不错,两人顺势攀谈起来。
闹闹在冯妙瑜身边跟着听了会便无?聊到快要死了。
左右大人说话说来说去就是那些?,乌溜溜的眼睛一转,为什么不溜到花园外去看一看?她趁冯妙瑜不注意蹑手蹑脚往外跑,只是她才溜到门口,就被袁昭愿身后的婆子一把揪住了。
“这丫头要往哪跑?那边是我们老爷的书房,不是你?能去的地方。打扰到老爷和客人你?们可担待不起”那婆子恶狠狠训斥道。
冯妙瑜连忙拉闹闹过?来。
那婆子的话虽然没错,但那高高在上的语气?着实?叫人心里不舒服。但这毕竟是周明以后的岳丈家?,又是闹闹有错在先,冯妙瑜不好说什么。
“嬷嬷!”袁昭愿打断那嬷嬷,“瑜娘子她们是我们的客人,你?怎么和客人说话呢!”
她又转过?头来和冯妙瑜说了抱歉。
“她们平时?也不是这样的。”袁昭愿说,“最近我们府里来了一位贵人,听说是从盛京过?来的大人物,排场可大了,光是随行?的侍卫就有好几百人,所以大家?都有些?紧张。”
盛京。
久违的名字让冯妙瑜有一瞬的恍惚。
“娘,你?抓疼我了!”闹闹叫道。
冯妙瑜这才回过?神来,她放开闹闹,声音漫不经心,努力表现出她根本就不关注这些?事,只是话到嘴边随口一问,“大人物?有什么大人物会到我们这儿来呀?”
袁昭愿叫人拿了花生糖和蜜饯给闹闹,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是很?好哄的,她低声道:“谁说不是呢。瑜姐姐,我跟你?说,这事神神秘秘的,我父亲都不许我们过?问。都在一个府里,我们却从来没有见过?那位大人物。”
冯妙瑜垂眸看着女儿那双和某个人几乎是如出一辙的眼睛。
谢随……
这些?年来刻意不去想的那个名字再次浮上心头,心里五味杂陈。
不会的。
冯妙瑜很?快又在心里摇了摇头。
一定不会是他。堂堂一国宰相哪里来的空闲跑到这穷乡僻壤地方来?何况这么多年过?去没有一点风声的,他恐怕早就忘了她了。想来是她多心了。
袁府,书房。
“你?的意思是青跶残部有可能会在路上设下埋伏,故意干扰两国结盟?”
袁县令点了点头,手指在舆图上快速地点了几下。
“殿下请看。这里是孤叶城,这里是巫阳的国都,然后这是双方商定下来的结盟地点,在孤叶城西七十里外的边境线附近。”袁县令说,“孤叶城内有驻军驻守,可城外多山,可以藏人设陷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何况微臣昨日收到消息,说半月前?派去巫阳的信使被人发现死在了半路上。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肯定这就是青跶的人做的,但想来和他们脱不了关系。保险起见,殿下最好还是再次推迟签订结盟书的时?间,等到青跶残部全部清扫干净后再动身。”
“是嘛,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大皇子冯祎动了动眉毛,那表情似是不太赞同袁县令所言,但他也没说什么,而是将目光投向屋里另一个坐在窗边静静喝茶的年轻男子。
“这事谢大人怎么看?” 冯祎笑着问道。
谢随抿了口茶,借着放下茶盏的功夫不动声色地将冯祎脸上的渴求与讨好全部收入眼底。
眼下冯重?曜尚未册封太子,这位冯祎虽然是皇长子,可并不是冯重?曜最喜爱的孩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冯重?曜更喜爱那位和前?皇后有几分相像的淑妃和淑妃为他诞下的一双儿女。到现在还拖着迟迟不立太子,恐怕就是在长子和幼子之间迟疑不决……冯祎当然会着急了,急于?扩大自己?在朝中的势力,急于?做出一番功绩证明自己?的能力,谢随淡淡地想,不过?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是奉命来西境查案公干,又在准备回盛京复命的路上恰好撞见大皇子一行?给他个面子而已。他不想和这事扯上关系,更没兴趣在这个时?候站队卷入储位之争里。
“微臣觉得袁县令说的有道理?。结盟之事再要紧,也远远没有殿下的安危重?要。还请殿下三思。”谢随敷衍道。
冯祎脖颈上青筋跳动。但眼下显然不是可以由着性子乱发火的时?候。他喝了口茶,强忍着怒气?笑道:“我们一开始说打退青跶后就签订正式的结盟书,推来推去,从前?年推到了今年。今年原本定下年前?结盟,这又拖了三四个月了,推三阻四,倒显得好像我们这边没有诚意似的。”
“可是安全……”
“不用担心,我这次出来带了数百护卫……”
窗外隐隐约约传来喜庆地吹吹打打声和欢笑声。
“今日府中可是有什么喜事?”谢随随口问道。
“哦,今日是小女出嫁的日子。”袁县令答道,“可是吵到您了?微臣这就去叫他们小点声。”
“不用。”谢随说。
喜庆的声音断断续续,他忽然就回忆起多年前?他和冯妙瑜的婚礼。那时?也是这样热闹的吗?他记不清楚了。因?为当时?根本就不在意这些?,更不在意那个要和他做夫妻的人,所以只记得天气?炎热,成亲礼节繁琐无?趣……真?是马后炮。她都走了这么多年了,还自作多情地想这些?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