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寡妇装扮的?妇人,由一群持刀持棍棒簇拥着。周明?在?看见?妇人黑色罗裙和眼角那道狰狞的?旧伤后猛地跳了起来。
“荣,荣,荣夫人?!”
冯妙瑜不知道这位荣夫人究竟是?何许人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站还是?继续坐着,看周明?的?反应,这位荣夫人在?这孤叶城中应该是?个相当有来头的?人物。
“我听人说城西新来了一个有八斗之才的?妹妹,本以为也是?个只会掉书袋,之乎者也上几句规矩来规矩去的?绣花枕头,如今看来倒不是?。不枉我特地跑一趟。”荣夫人说,“之前要聘你做女夫子的?那家,他们一月打算给?你多少?”
“七百文。”冯妙瑜说。
“我出他们的?一倍。请你教导我的?一双儿女。你意下如何?”荣夫人说。
虽是?问句,语气却咄咄逼人。
荣夫人就在?面前,周明?不好?直言,只能晃冯妙瑜的?袖子,不断递眼神给?她怎能为五斗米折腰,何况这位荣夫人在?外的?名声委实?不干净!
听说她原是?个破落的?小商户之女,因着父母早亡,又才貌双全,小小年纪就被家里人送给?某个富商做了人情,后来生儿育女,混了个第?十一房姨娘的?名头。
只是?她入府没享几年的?富贵,那富商便没了。
富商的?原配早就恨透了这府里一群莺莺燕燕。富商在?时她不好?说,等?他一死,便用几块碎银随随便便打发了这群姬妾,至于那死活不愿走?的?,或哄骗或强迫,卖身?契一签,趁夜送到外地去为奴为婢,卖身?契白纸黑字,就是?哭死了都没用。而唯一一个带着儿女留在?府里的?,就是?荣夫人因为这阴损招就是?她教给?那富商原配夫人的?。
又熬几年,熬死那富商的?原配夫人,这位荣夫人以雷霆之势收拾了正房几个不成器的?纨绔,自己摇身?一变成了府里的?女主人,重振家业,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当然面首也弄得风生水起,整个孤叶城就没有不知道她的?。
“果然太少了吗?”荣夫人又说,“那三倍如何。授课时间?从?辰初到午初,每五日一休,凡节日假日同样休息。”
三倍!那就是?一个月将近三千文的?进项!而且每日还只用上三个时辰的?工!
冯妙瑜被砸晕了似的?,鬼迷心?窍地点了点头。
周明?目瞪口呆。
“今日来得匆忙,未备下束脩六礼,我改日再带着两个孩子登门?拜师。”荣夫人道。
等?荣夫人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远了,周明?转脸立刻戳着冯妙瑜恨铁不成钢吼道:“长姐,你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就点头?你可是?公主!堂堂长公主,竟然被区区三千文钱给?迷了眼!”
冯妙瑜眨了眨眼。
“可我实?在?是?拒绝不了……”
荣夫人开出的?条件实?在?是?太诱人了。
盛京,城郊。
“这都多少天?了,河里找遍了,沿岸也找遍了,就是?没找到人,我说上头哪位也该死心?了吧?天?天?找天?天?找,你闻闻我这身?上,一股臭鱼味,腌入味了都!”
“谁不是?呢,”眼看着夏宵就在?不远处,这人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快别说了,让上头的?听见?了可没好?果子吃!”
谢随如今算是?在?城郊安营扎寨住下了。
夏宵掀帘走?进帐子里时,谢随正在?桌前重新装订一本旧书,夏宵清了清嗓子开口劝道:“我说安之,你也差不多得了吧?这都多少天?过去了,这么多人,就算是?找一根绣花针也早找出来了。我知道你不愿意接受她走?了的?事实?,但人总得往前看的?。”
谢随不理会他,一心?盯着桌上的?书页。
“你看什么呢,”夏宵凑上去,“咦,这是?你的?字。你以前写的?诗?十年多了,这东西你还留着啊。”
夏宵在?心?里啧啧了两声。
这年头,谁还留着自己十多年前年少无知胡乱写的?东西?那些?东西他可是?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的?,刚及冠便挖了个坑全烧了,生怕被后人发现落了面子。
“这是?妙瑜的?东西。”谢随说。
当真是?奇怪极了。谢随想。
当年的?确有不少人四处收集传抄他的?诗文,冯妙瑜留在?紫宸殿中的?这本诗集大概是?她根据他人口述自己抄写的?,有不少错漏,谢随敲了敲桌面,但是?被格外珍重地夹在?最里面的?这一张不是?。
雪白的?澄心?堂纸,不是?他在?谢府中常用的?元书纸,那诗句也有些?陌生,但看字迹,毫无疑问是?他过去亲手所写。
翠珠离开长公主府前说她在?公主身?边七年,从?未见?过冯妙瑜如此信任一个人。
难道他们以前见?过面,他还写过一首诗送给?她作为赠礼……可公主那时想来还不到十岁,又居于深宫中,他们怎会有交集?
何况他自认记性不差,若是?见?到了公主,还给?公主写过诗,他怎么会没有任何的?印象。
脑子乱七八糟的?,但好?像就差那么一点……
谢随敲着桌子,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第83章 83 也许我并没有那么爱他。
那荣夫人当真是个极其雷厉风行的女子。
翌日一早, 她便风风火火带着?两个孩子和一大盒束脩登门?拜师,种种礼数十分周全自不必说,还专门?在荣府中腾了间院子以便冯妙瑜上课。
冯妙瑜本就不是那等光吃粮不管事之人, 又见荣夫人这般尽心尽力, 于?是更加不敢松懈。一开始她摸不太准荣夫人的性子,便只给两个孩子教导些寻常文章道?理。当年有资格入宫教导她们这些皇子公主的都是当世鸿儒,冯妙瑜自认不过习得其中三分,却也比寻常夫子的讲授要出彩太多。
荣夫人一开始只是带着?侍女偶尔过来听一耳朵, 到了后面干脆跟着?两个孩子一起进学,时常邀请冯妙瑜共同用膳喝茶, 冯妙瑜慢慢也摸准了这位夫人的性情,知道?她远非那等迂腐之辈,便放开了胆子, 授课时并不拘于?寻常文章, 而是借古人诗词歌赋教授两个孩子世情冷暖,甚至涵盖了些浅显易懂的纵横之术。
日子一天?又一天?过去。慢慢的, 荣夫人看冯妙瑜的眼神是越来越慎重,礼数也愈发周全恭敬了。
都道?春风不度玉门?关。①
其实春风不是吹不到这里,只是这里时节总要比盛京等地迟上一个月半个月的。阳春三月的时节,孤叶城中却在下雪,迎春花到了四月出头才将将绽放。倒也不是没有好处。此地的夏日远没有盛京那般炎热,分明入了伏, 一日中除正午以外?竟然还仍有凉风。
冯妙瑜揉了揉酸困的腰, 查完两个孩子的功课便坐回?了软椅上。如今她月份渐渐大了, 虽说有些不方便,好在荣夫人格外?照顾她,吩咐人在屋里添了软椅软垫不说, 还命府里车夫每日接送,不可谓不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