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为配对硬聊的风险，想到苏蕊走前交代的“新加坡搞币圈，找工作也能问问”，罗溪福至心灵，快速发出好友申请，三两句就和 Condra 约定了次日在三里屯五小街咖啡厅快速来个 coffee chat。

有薄薄一层乡谊打底，兼同为老家败类的同病相怜，罗溪和 Condra 迅速熟络。

Condra，本名丁强，在家做直男时是强，离家就是可爱小熊 Condra。他处于半出柜状态，不遮掩也不主动，奈何父母爱装瞎，只要他没当面和男人牵手接吻，他们就会坚持在年夜饭饭桌上催问何时准备让他们抱金孙。他不愿意和家里争执，干脆跑到新加坡工作，几年不回一趟家。他原先在宇宙第一大厂工作，先是被外派新加坡负责东南亚业务的机会，现在跳到了个区块链媒体干管理。从他一刻不放下的笑容可见，虽然生活成本翻了数倍，但远下南洋绝对从根本上提高了生活质量。

罗溪以一杯 48 元的桂花拿铁做学费，企图向 Condra 打听起币圈致富道路，Condra 吓得花容失色，要她现在立刻马上打消进场赚钱的念头。

“你知道，作为一个普通人，最应该做的事是什么吗。就是离所有，告诉你比特币能赚钱，买基金能赚钱，投莫名其妙项目能赚钱的人，远远的。”Condra 正色道，“现在投入加密世界的人，90%都是赌徒！”

“那些满腔热血进入 Web3 行业，觉得自己马上能“改变世界”或者“改变阶级”的小韭菜们，大概率入场一个月就能被坑到底裤都不剩。

出入金等价物的交换通道，等价物即各国家的法定货币，简称“法币”，以法币换取加密货币则为入金，加密货币兑换出法币即为出金可能被坑，买价值币实际价值支撑，比如技术创新、平台生态、或者具体应用场景的数字货币被 VC 割，买 Meme 币主要靠网络文化或搞笑话题走红，没有明确的用途或技术支持。它们的价值更多是靠炒作或社区的热度，比如 Doge 狗狗币和 Shib 柴犬币被 KOL 割。

韭菜的一生，就是在追高割肉、再追高再割肉。经历一波，有的人理智点，伤心离场有的人是底裤没了，那底线也别要了。从炒 doge 炒柴犬升级为自己发黑狗白狗斑点狗，从抽白名单转向创建 NFT 项目，从被割韭菜升级成自己搭台子割别人，最经典就是那位和巴菲特共进午餐的，搭建交易所，引导用户玩合约，然后直接跑路。

加密世界，现在就是个大赌场。Web3 承诺的新世界到来之前，生产力和生产关系没有根本改变前，入局的年轻人，只能通过赌来博改变阶层的机会。“ Conrad 语重心长地说完，看罗溪已经一佛出世二佛涅盘，显然是完全没跟上，慢条斯理喝了口咖啡：“千言万语，咱们都知根知底的，家里就是普通家庭，别碰研究不明白的东西就行。”

罗溪本来还打算记点笔记，听到半道，直接放弃，苦笑道：“我的哥，放心吧，我 21 年被同事劝着一起买的基金还套着呢，哪有闲钱买你们这一枚几十万的比特币，狗狗币。我就是怀疑，我有个朋友也去搞 web3 创业了。”为免麻烦，罗溪省去凶案部分，只说了蔺屹和 Lindsay 那个「恒爱星球」的模式和内容。

“这个项目，我没听过，不过感觉又是个「空气币」。就是那种要技术没技术、要应用场景没应用场景，上来就吹是百倍币、千倍币的，其实就为割韭菜的东西。”Conrad 皱眉，“你要不着急，我回头给你问问，坡县说大也不大，回头要有消息，我告诉你。”

两人一个休年假，一个无业游民，聊完半正经事，也不着急，干脆坐在咖啡厅里闲聊。

罗溪有一重要原则，就是不吐槽前任。她对着身边朋友不愿意多聊分手，但 Condra 是个完全和她生活圈子无关的人，在他面前，她反而打开了话匣。或许是失业后，太多事情找到发泄地方，她从分手前近一年没有做爱，到杨沛劈腿、她还见到了杨沛出轨对象，竹筒倒豆子似地倾泻而出。

讲到高潮，罗溪猛拍桌子：“讲真的，我刚知道那死渣男劈腿的是个比他大二十岁的姐姐，还挺想不通的。等见了那个小三姐，更想不通了。就那姐，跳舞的，人美有钱有品味，，要啥男的没有，看上我那前男友啥了，还出钱给他开店。就爱得莫名其妙的。不过也可能是太有钱了，就是想花，我跟你说的那个 web3 项目，她也投钱了。去巴厘岛跟人一块上两节课就给人投资了，投完也不管有没有回报。按你分析，这不纯纯骗人玩意么。姐可能是菩萨，就爱给身体好的年轻人花钱。”

话音刚落，罗溪才意识到周围已是一片寂静。店里几桌客人，显是为了偷听这跌宕起伏的劈腿故事都在屏息凝神，见她停下来了，纷纷装作很忙的样子喝咖啡聊天。

意识到自己有点过分暴露，罗溪尴尬挠头，踢了 Condra 一脚，气他不提醒自己。两人又坐了一会，话题和精神也都耗尽，喝了杯底最后一点咖啡，提包就往走。

他们刚出门，店里一个女士似是下了极大决心，三步并作两步追出来，喊住了罗溪。

“不好意思，您刚才说的人，是璟雯姐吗？”

罗溪猛地回头，脑中警铃大作，知道北京小，也不用这么小吧，在咖啡厅里吐槽都能被对方认识的人抓包，但还强撑着故作镇定：“您是？”

刚刚还鼓足勇气追出来的女子慌张摆手： “我是璟雯姐的普拉提老师，那个，我不是故意偷听，就是不小心听到了。我其实是想问，您说的她投的那个 web 3 项目，真的是骗人的吗？”

“你也投钱了？”想到「恒爱星球」之前主打就是针对女性用户，罗溪眯起眼睛，莫不是巧遇又一个受害者。

对方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那你是被她们白嫖干活了，没到拿钱？”难不成她又要替人还债了？

女子怔怔，点头随机又摇头，踌躇半晌，满脸懊恼地说：“我有个妹妹，寄存了一些东西在我这。我已经很久联系不上她了，刚听你说的，我越听越像是她做的项目，就有点害怕，这别是牵扯进什么诈骗案了。”

“你妹妹叫什么名字。”

“林易，她后来好像给自己改了个名字叫……Lindsay。”

女子轻轻吐出的名字，仿佛一道惊雷在罗溪耳边炸起。

为什么，怎么会，是这个名字。

怎么看出是男同？

Fake it till you make it

创业之路，从在 Wework 租了一间小办公室开启。

Lindsay 和你共同回到北京，忙前忙后，像台推土机一样暴力而快速地推进着创业计划。庄煦要飞回新加坡处理工作，肉身不能至，但钞票可以。他不止如约给你们提供了 100 万的启动资金，帮你们搞定了办公场地、设备和技术人员。

“我不能常在你身边照顾，只能从这边地方多补偿了，宝贝，你不会怪我吧。”分别前一晚，他把头靠在你的肩上蹭了又蹭。

你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眼里有无限柔情，“能再遇见你，再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还有什么怪不怪的呢。”这是真话，你对再遇见他，确实充满无限感激。

他的吻和呼吸落在你的脖颈，温热的气息覆盖住你，他喃喃说着情话，将你禁锢在身下一遍遍吻你，“我真的很想你，小屹，做梦都会梦见你当时突然抬头看我的瞬间的，你的眼睛那么美，以后只能用来看我好不好。”

“好，好啊。”你应答得破碎，理智已经在一浪接着一浪的快感之中消散。迷迷糊糊之中，你在想，或许他真是命中注定的人，否则根本找不到理由解释这身体的契合。

你和 Lindsay 回程飞机上，又聊起这个话题。Lindsay 看着你脖子上的吻痕，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可能，给你下蛊了吧。爱情的蛊。”

你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吻痕盖住，娇嗔道：“说什么呢！不过，宝，咱们认识这么久，我都没见过你有什么心动男嘉宾，你为啥不谈恋爱。”

她一挑眉，坏笑道：“因为我和 Frank 一样，只喜欢给人下蛊呀。”

你不甘心，认识这大半年，她见证了你两段感情，但从未暴露过分毫自己的经历。你缠着她，非要她告诉你最近一段恋爱。Lindsay 磨不过你，打开 ins 给你看一个男人的照片，金棕色头发偏长微卷，绿色眼睛，穿着质感很好的白色毛衣，怀里抱着只狗。

这是她第一次来巴厘岛遇见过的法国人。那天他在海滩边遛狗，正好是她最喜欢的腊肠犬，两个人攀谈起来，发现有无数许多共同爱好，从咖啡喝到啤酒再到威士忌，爱情就在瞬间萌芽。但是法国人第二天就要返回欧洲，于是他们约定了每年这个时间都会在巴厘岛相见。为了旅行和法国男人见面的承诺，她才买了那栋房子，就为了这段一期一会的爱情。

你听得十分感动，Lindsay 扑哧一笑，“骗你的。”

“啊？”

“就 tinder 上随便刷到的一男的，见过一面，睡过一觉，早不联系了，嘻嘻。我就是没那么喜欢跟男的谈恋爱，寂寞时候睡睡就够了。”她把座位放平，戴上眼罩：“睡吧，回到北京就要开启独立奋斗新生活了，抓紧最后的休息时间吧。”

飞机落地北京，关于爱的话题被轻轻揭过。热带阳光营造的轻盈幻觉，在东八区沉重有颗粒度的雾霾面前，不堪一击。

事情，总是 Lindsay 做得多，公司注册、和 wework 签合同、买办公拍摄设备、写招聘启事、做项目规划。创业第一个月，你唯一做的事情就跟着她一起面试员工，你也推荐了两个自己以前用过的实习生来，但最后她总有理由告诉你这人哪里不合适。

你看着她每天在工位上手机敲出火星忙忙碌碌，更觉得自己丝毫帮不上忙，难道真是个废物。正在烦躁，微信突然弹出妈妈的电话。自从卖钻戒还债后，你和妈妈的联系次数骤减，每次就是电话里不冷不热地聊几句，你去巴厘岛时更是和她说禅修要静心，一个电话都没打过。你迟疑许久，还是走出办公区，找了个隔音电话间，按下接听键。

“从巴厘岛回来都多久了，一个电话都不给妈妈打？你工作怎么回事，孟老师说你辞职了？”那端传来妈妈尖利的责问，你叹口气，努力压制住不耐烦。《财闻天下》这份工作，多少也是妈妈为你铺的路。人事部门的二把手，是妈妈朋友的朋友，离职程序走到他那，你知道妈妈迟早是要兴师问罪的。

“就不想干了。”

“你知道，为了让你去那上班，我花了多少心血吗。然后你和邱耀怎么回事，他妈给我打电话，说什么两个孩子好过一场，她也真心拿你当女儿，戒指就当是补偿，一家人说话要注意。到底出了什么事？快说呀。”林秀姿急急逼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