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江怀远也不见得是个什么聪明人,后宅任凭哪房奶奶说风便是风,说雨便是雨,对家宅之事不管不顾,连自家女儿在风雪之夜被欺凌至死都不知,且不管他政绩做得如何,作为一名父亲便如此的不称职,有何资格被拿出来示教礼义。
即便心底鄙夷徐承修适才所言,妤锦面上也不轻易表露,还故技重施迎合道:“没能给大人留下好印象,让大人对妤锦生了偏见,都是妤锦不好,还望大人切勿再责怪了妤锦!”
经历那么多遭,徐承修总算明白妤锦对故意装作楚楚可怜以博同情此招甚是擅长,就差赶上了出神入化的境界。看来确实很有必要找时间好好地会一会其父江怀远,看看他培养如此之女来接近自己,究竟有何目的。
如今皇上派下重任,一人断然没有分身之术,自打茶会揭开新政之弊,调查的开展便成了当务之急。既要彻查新政的落地究竟为何会引起官逼民反、天怒人怨,更要找到刺杀皇上的幕后主使,同时保护杀手这条重要线索的任务亦容不得分毫懈怠。而这些事情之间,结拜兄弟在陵园惨遭杀害,至今凶手逍遥法外;徐承修坟前悲痛承诺为其报仇雪恨后,将其尸骨送回家乡厚葬。若在如此关头,能有一个聪慧之人成为得力助手,为这一切任务的顺利进展推波助澜,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受难的百姓,将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福音之事。
若说亟需用上聪慧之人,徐承修以为,眼前之人还勉强算有被借用价值的智慧:
一穷,虽然不知为何堂堂一个知州千金,竟会沦落到连落脚之地的钱都付不起,更别说温饱此类生计能够得以妥善解决,但缺钱花是事实;二精明,为人狡猾又八面玲珑,好人和坏人似乎都奈不了她何。穷意味着短期内需要挣些银两花,况且依她这种贫穷却还要住高级客栈的,必然缺的是大钱;精明意味着有手腕,会办事,若能将其留在身边,兴许大有所用。
再者缺钱的人是她,而缺材的人是自己,倘若把自己的钱给她以换取她的聪慧,一来她得到了钱,二来自己得到了材,岂不一举两得,各得其利。
可从初次见面直到现在,与江妤锦的每一次接触,都并不足以让徐承修对其产生足够的信任,除了那日在陵园被其出手相救,并且抓了杀手,对自己有过一点恩情,才对她存有微薄好感,其余处处表现都实在让人讨厌!因此徐承修在未彻底揭开此人真面目之前,并不允许她对自己有过多接触;唯一适合她的事务,只有每日乖乖躲于小黑房中,保护杀手这道重要线索。
现下将江妤锦背地偷摸之事逮了正着,何不趁这这个时机,便将此事干净利索地落实。
但徐承修有一顾虑,眼前耍无赖之人并不像那极度重财牟利之人,区区银两真能引她心甘情愿为己效劳?
徐承修思忖片刻,既然难以保证,那只好借用一下她的惯用伎俩......
“适才你说一切都是因为你不好,才让我对你生了偏见,求我切勿再怪罪于你,可你打算如何打消我的偏见?”
突然不按常规出牌的徐承修,让妤锦心头微讶,还以为徐承修会如往前一般退让,怎知忽地就从防守变成了主动进攻。
既然对方问题已抛,妤锦又哪有不接的道理,回应道:“求你便是。”
徐承修早已猜到答案,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无视妤锦的口头请求,敲打妤锦把求人方式具体落实到行动,“那你打算怎么求?”
凭借敏锐的直觉,妤锦已然知晓徐承修的用意何在,无非开始索要行为表现了,可自己又怎会着了他的道,便故作委屈道:“求大人原谅~”这便是求了。
徐承修兴趣更浓,还想看她如何做戏,“不够。”
这声不够,极易让妤锦开始陷入被动,倘若不能及时脱身,恐怕徐承修就要“奸计得逞”了!
既然如此,那何必还在此处等他得逞?还不如索性找借口及早开溜。却没想到妤锦的的借口才刚到嘴边,就被徐承修堵了回去,“你该不会想说夜色已深,突然身体抱恙,想折返回家了吧?”
妤锦一时竟哑口无言,知道徐承修势必要将自己“拿下”了。事实证明,如果此局不可破,那便是真的破不了了。
于是妤锦索性顺他往下,“大人真懂妤锦,妤锦荣幸至极。”
徐承修说道:“正好,夜色已晚我也要回去,你一个柔弱女子独自走夜路实在不安全,就让我送你一程,如何?”
真是搞不懂徐承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莫名其妙地就反客为主了。才主动求原谅没求成,又被架在了要求一起回家,真是骑虎难下。
但很快妤锦反应了过来,自己不正是想要接近徐承修吗,如此大好机会,为何不趁此把握住?
即便徐承修的葫芦里藏了药,也得有了症才能用药,靶子不对又怎能击得中。徐承修可以反客为主,自己当然也可以反客为主,倒要好好看一看究竟谁胜谁负,谁的心眼更多。
“既然大人想送,那便有劳大人了。”妤锦福了福身故作有礼。
徐承修不经意间唇角微勾,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可却被妤锦看的一清二楚,故意问道:“大人何故笑得如此开心,是因为妤锦对吗?”
仿佛被戳到了心一样,徐承修瞬间笑意凝固。可意识到妤锦万一借此大作文章,再次污染自己清名,索性敛回了所有神色,冷冷道:“你又何故次次在我面前自作多情?!”
妤锦更感兴趣,曾经阅男无数,这点小心思一眼就被自己看穿了,干脆也不藏着掖着,故作疑惑问道:“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嗯?”
徐承修险些气得耳根子都变红,但理智告诉自己,这次绝对不可继续落入江妤锦的圈套,便冷冷回应道:“你若是有疾,便及早去治,以免加重以后,落得无可救药的下场。”
妤锦简直想翻白眼,没了与他继续言语纠缠的欲望,索性不再伪装,一脸正色道:“不是说好将我送回家中么?大人为何还不启程呢?”
第033章 诓
寂静的深夜里吹过几丝微风,把灯笼的烛影吹得摇曳盈闪,些许光亮映上徐承修俊美无暇的脸庞,添上了几分不经意的喜色。有了催促,证明免了眼前“小无赖”胡搅蛮缠的胜望在即,但吃瘪多回,这次不再轻易放过,徐承修板起脸,言语冷冷一飘,“这可是你求来的。”
头一回吃瘪,妤锦自然不会继续轻易落下了阵来,坏坏地掀起眼皮斜睨承修的侧脸,一阵嗤然讥言道:“大人本就位高权重,绝非那泛泛之辈,求你的人自然不胜其数,妤锦区区小户之女何足挂齿?倒是大人总对妤锦耿耿于怀,可是怕屡次落了下风失了颜面呢?!”
这次徐承修依然眸光未变,笔挺挺地站在乱石间,神色透出无动于衷的冷静,并未因怒气盈胸而拂袖转身,“身为一名女子,却半夜深更鬼鬼祟祟跟踪一个男子,你若是不怕丢了名声,也折损你父亲的颜面,便随了我将你送回家。”
妤锦唇角微勾,可却似笑非笑,唯有眸底透出淡淡的兴味:看来徐承修的反应能力,在自己的“调教”下真是愈发提升了呢!
“好吧,既然大人如此盛情,妤锦又岂有屡屡拒绝的道理~”
妤锦话未说完,阿超便已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眼前,手里还牵了一匹骏马。
妤锦心下简直无了个大语,若非躲藏于暗处偷偷观察,又怎会出现得如此及时,跟这神出鬼没的主子有什么两样。既已答应,妤锦便不再磨叽,就此上了马车。
逐渐天光熹微,穿过厚重的云朵透出微薄的晨光,原本在夜间辨认不出东南西北也就罢了,但随着这光亮的出现,越是往前赶路妤锦便越觉不对劲,掀开帘子往外观察,那太阳即将冉冉升起的东方竟与自己越来越远。
再看徐承修早已不见行踪,唯有贴身护卫阿超充当马夫不停赶路。
“江府位于东边,马车为何一直往北走?”妤锦疑惑不解,对阿超说道:“你们可是有事瞒着我?快将马车停下。”
阿超自然不会听她的话,而且在徐承修的交代下对此番情景早有准备,当初,妤锦不就是用的十香软筋散将徐承修救下,如今阿超也要用十香软筋散将妤锦“掳走”~
等到妤锦苏醒,已然过去四个时辰。刚睁眼时,室内烛光微弱,视线有些模糊,妤锦揉了揉眼,晕黄的光芒铺过来,一道颀长的身影由远及近走到床前。妤锦按着隐隐作疼的额头,昨晚的记忆现回脑海,原来自己竟是被徐承修给诓骗至此。
做了一百多世人,向来都是诓别人,从未被他人骗过。妤锦眉心蹙起,说不上能因此事怒气盈胸,但内心的确不甚舒服。
“徐承修何在?我要见他。”妤锦扯丢被子,起了身。
徐承修大名,若非其长辈,阿超极少听人叫唤,听到最多的称呼是侯爷、徐大人、徐兄、承修兄,徐承修会有人轻易直唤呢!若换作是他人,阿超早已心中不爽,但偏偏对于眼前坏坏的美眉,阿超竟连丝毫计较的心思都没有,“大人近日事务繁忙,早已外出,无暇顾及闲事,你若是找他有事,阿超替你转达一声便是。”
妤锦神色微冷,讥言道:“只怕是诓我至此,不敢来见我吧?”
阿超出言提醒,“若不愿让我传达,便等他回来再谈。”
说罢转身就走,只留给妤锦一道渐行渐远的背影。妤锦追在其后,却被一扇锁上的大门隔断了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