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情况下,为保安全,站台上除了上下车之外,别的时候是不允许有旅客滞留的。很快。便有工作人员过来告之让他快出站离开,他一口方言说了好几遍,对方才听明白他是第一次坐火车出远门不认识路。
最终,工作人员将他带到了出站口旁边的公交枢纽站,让他选择需要乘坐的公交车。
到底要去哪呢?事实上,刘大爷根本不知道儿子到底在什么地方,他会不远千里地过来,是因为书包里,装着让他觉得烫手的东西。
就在前几天,他刚刚卖了玉米粒,得了千把块钱,正想着要不要把这笔钱给儿子送过去。上次他东拼西凑来的几千块钱那些警察没有要就走了,连他儿子到底在哪关着,犯了什么事都不说清楚就走了,拦都拦不住,只留下一句以后联系。
可是怎么联系啊?这都过了好久了!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等消息,一直等了这么多天,也没等到,像得了强迫症一样,他一遍又一遍不停地手机上的小屏幕,希望那个熟悉的区号再次闪亮。可是他一直没等到。
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将每一分钱都仔细地藏好,因为那是帮助儿子的希望。
钱啊钱,他这辈子一直穷得叮当响没什么钱,而且他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自己是个有钱人。如果他有钱,儿子就不会小小年纪辍学出去想办法挣钱以至于后来学坏,慢慢走上犯罪的道路。从小就乖巧懂事的儿子,在生活面前一次又一次被打击,一次又一次妥协,明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对,却毫无办法。因为他的背上,背着一对需要他赡养的父母!那是他这辈子永远也无法丢掉的包袱,是足以让他失去所有原则以身犯险的累赘!
就在他想要钱想得发疯的时候,一大笔钱砸到他脑袋上,砸得他发懵。
原来20万有那么多钱!一张张铺开,足够铺满他们家堂屋地的。满眼红中带金,狠狠刺伤了他的眼睛。
送钱来的,是个中年男人,他也没多废话,只说这笔钱是刘河留下指名要给父母送来的。
刘大爷的第一反应就是,儿子这回可惹烦了。他不懂法,却也知道儿子在外面漂着没什么正经工作,手脚还有些不干净,整到这么多钱肯定不是正道得来的,死活都要拉着那个男人说明白。
中年男人有些不耐烦,不过倒也大致说了下这笔钱的来历。结果他还没说完呢,刘大爷就一头栽倒在地晕倒了。这笔钱确实的来源,比是儿子偷来抢来骗来的还要糟糕。
中年男人说,刘河以前在外面打工的时候买过一份人寿保险。因为每年的保费不算高,他又时不时地出点小状况,怕父母以后没人养,所以一直咬牙交了下来。刘河前年得了病,像村子里那些总去卖血的人一样,是艾滋,没的救的。他还一直不知道,没有及时治疗。等到病得重了,一检查才知道已经说什么都晚了。
刘河基本上已经被判了死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父母。没了儿子,他们的生活只会更加艰难。绝望之际,想起这份保险来了。
他仔细核算了一下,如果他一年之内死了,父母大概能得到50万,在他们那个经济欠发达的地方。足够他们过一辈子。
现在刘河死了,他们按照保单赔付了钱,就这么简单。
刘大爷欲哭无泪,如果真的要用儿子拿命换来的钱给他们养老,他还不如早早就死了算了!可怜他连儿子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而且还不知道他的尸体在哪,想收尸都找不到地方!
伤心欲绝的老人爷实在受不了了。想来想去,决定还是来B市一趟。
大字不识一个的他连问了好些人,才最终坐上去往市局的公交车。
巍峨的大门,让他有些胆怯。可一想到儿子的尸体可能就在里面,刘大爷却没有办法不闻不问。
“同志,我想来认尸。”挪到问询台。刘大爷迫不及待地问道:“你们这可是有个叫刘河的尸体?那是我儿子。我我想带他回家。”
在问询台值班的内勤先安顿老人家坐下休息,然后打电话到了法医室。
“什么?你确定吗?”得到回复的内勤警员再三确认了结果后,告之刘大爷:“大爷,您是从哪得到的消息?我们这没有接收到一具名叫刘河的尸体,不光没有刘河,就是您刚才说的大致体貌特征相似的无名尸体都没有。”
“不是吧?大侄女啊,麻烦你再帮大叔找找成不成?就前几天。还有几个警察从B市跑去我家,说我儿子在这犯了事给抓起来了。结果昨天就又有人来家,说我儿子死了,这是他们给赔的保险钱。”刘大爷将随身一直带着的包打开:“整整五十万,本来想直接带过来的。但是我腿脚不好,实在拎不动,所以都去银行存起来了,只拿了这张卡来。这么大笔钱,总不能是假的吧?”
内勤警员安抚刘大爷别着急,就又回去打电话联系各分局去了。B市面积大,下辖的分局派出所也多,一个个都问过来就用了两个多小时,可是依然毫无结果,没有人对刘河这个名字有印象。
可是刘大爷一口咬定自己的儿子在过年前后被警察抓了,好像是偷了东西,而且公安局也派人去了家里了解情况。他别的不求,只求把儿子带回家安葬。人已经没了,总要入土为安才行吧。
刘大爷说到伤心处,一把鼻涕一把泪,年纪一大把了,怪可怜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阵仗,当下便下定决心一定帮老大爷把他儿子给找出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辗转着一查,就查到项钏那去了。刘河这个名字,刑警队里有人听着熟,后来想起来项钏侦办的一个杀人案好像嫌疑人就叫这个名字。
项钏接到电话时,正跟文沫刚刚到达医院,准备去询问一下姜凤瞳。一听到刘河的名字,项钏立刻就反应过来。没办法,印象太深刻。
挂断电话,项钏的面色有些凝重:“文姐,刘河那个杀人案,有新情况了。咱们先去市局一趟吧。”
他们到的时候,刘大爷正吃着一碗泡面。真好吃啊,他饿坏了,根本顾不得烫,稀里呼噜吃得正香。
项钏也没着急。刚才在来的路上,他已经打电话跟确认过了,刘河仍然在押,他被判了死刑,就等着执行了,却仍然还活着,所以现在项钏对这50万所谓的保险赔偿金很感兴趣。人都没死呢就先赔钱的保险公司啊,业界良心,他也要去入一个才好。
他当初的直觉没有错,刘河杀人案的背后,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不然怎么解释这50万的来源?谁也不会无缘无故嫌自己钱太多好心给刘大爷吧?
刘大爷吃完面,抹抹嘴,一抬头就文沫,他眼睛一亮,着急地伸出手过来抓她:“唉呀,警察同志,你可来了。你肯定知道我儿子在哪吧,带我去见见他吧。他这一辈子苦啊。我对不起他!要不是有人来我家,我还不知道他已经不在了。带我去认领了他,回家安葬吧。”刘大爷忍不住又哀伤地哭了起来。
“大爷,您别激动,您儿子没死,他就关在我们里,我这就带您过去见他,好不好?”
“啥啥?你说俺家娃还活着呢?他人在哪?在哪呢?”
急驶去的车上,刘大爷不断地伸着脖子张望,一遍遍询问着还有多久才能到。
等到真的见到儿子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时,刘大爷是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拉着儿子的手眼泪不停流。
相比刘大爷的激动难以自持,刘河的反应就很有意思了。
他从被带进探监室开始,神色反应就有些奇怪,在问了刘大爷为什么会来之后,脸一下子白了。他一边不断瞄着旁边的武警,一边小声而迅速地让他爸爸拿着钱赶紧家走,最好什么都不要问。
但是刘大爷哪里听得进去。虽然儿子现在还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可是已经是被判了死刑了啊,过不了多长时间,就真的不在了,叫他怎么能放得下心回家?
刘河怎么也没想到,父亲会亲自跑来找他。他之所以会答应用命挣这笔钱,就是因为知道父亲一辈子没出过远门,根本不可能来,所以才讨价还价般地将交钱日期定在了他被判刑后,而不是执行之后。
没想到,千算万算,他漏算了一颗为人父母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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搁浅
刘一山又狠狠地吸了一口手上剩余不多的烟屁股,将它捻灭在烟灰缸里13说话的语气中带着几分阴森森的,如果此时此刻区小云在这里,刘一山肯定有足够的怨恨对她下杀手。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从来没有!那臭****装出一副纯洁无害的样子,却背地里看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来,可笑我直到一年前才知道真相!”
就在这时,晓晓似乎听到外面有很多人的动静,又害怕地哭了起来,刘一山刚才是匆匆从女儿的卧室跑去开门的,出来的时候并没有随手关上房门,现在晓晓的哭声很轻易地就传了出来。刘一山一脸的阴狠在听到女儿哭时褪得干干净净,他三步并做两步进了卧室,抱起女儿小声地哄劝起来,语气之温柔,让外面静静听着屋里动静的警察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拜托,刚刚你不是还一副要杀人的样子说那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吗?怎么一听到晓晓哭,这父爱就爆棚了呢?
从事刑警这份职业,每天看到的,几乎都是人性最丑恶最阴暗的一面,他们早已经习惯在工作和生活中不自觉带着点职业病,每一个人的人性都被他们以最大的恶意揣摩着,反倒是这些平凡的温情让他们不敢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