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晨一觉睡醒,觉得腰酸背痛腿抽筋。家里边的沙发,与其说是沙发,不如说就是木头和破布拼起来的破玩意儿,好像还是柴修业跟他前妻结婚的时候买的家具,以前她对这个沙发横看竖看不顺眼,不过是因为没钱,便便的一个新沙发就得好几千块,顶他们家一个月的收入了,以他们家微薄的经济基础,自然是买不起的,所以哪怕她瞅着沙发再怎么不顺眼,却也不得不容忍它出现在客厅中。

“等赔偿款拿到了,第一件事就是去买个新沙发,把这破烂儿扔当街去。”夏晨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和僵硬的腰肢,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已经早上6点多钟了,她能够看到放在餐桌上的夜宵没有动过,很显然柴修业昨天晚上没有回来。男人有钱就变坏,这句话也许是绝对的真理,以前他除了上大夜班,从来没有夜晚不归家的时候,难道他是看着自己马上就要有钱了,开始在外面起了花花心思?不不不,这绝对不行,自己跟王宝钏似的,苦守寒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一天福没享过,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可以扬眉吐气了,丈夫就要变心,这绝对不能容忍!

夏城很清楚,昨天不该柴修业呆在医院里,她坐在沙发上气呼呼地想着,等一会他回来了,一定要好好审一审,如果他敢有一句话不实,她绝对挠得他一脸花,老虎不发威,真当她是病猫了!有钱了不起呀,钱还没拿到手呢,尾巴翘成这个样子,等钱真拿到手了,还不得上天啊!

夏晨从天刚亮等到天擦黑,柴修业别说人了,连个电话都没打回来,拨打他的手机一直都是无法接通。坐立不安的夏晨开始一个接一个地给亲朋好友打电话,希望他们中的某个人,能知道柴修业的下落,但愿他是临时跟人换班留在了医院,而不是她想象的那么龌龊。

结果令他失望了,没有人知道柴修业去了哪里,夏里发了疯似的寻找他,柴修业却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直也没有出现过。

两天一夜没合眼,眼巴巴等到4时,夏里去派出所报了失踪案。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她现在都没有了,只要柴修业能平安归来,回到这个家,他在外面干什么,她都可以当作不知道,不追问,装聋作哑,将日子继续过下去。

相比在外有别的女人,夏晨更害怕的是柴修业在外面出什么事。现在世道这么乱,一个人走夜路是很危险的,尤其是柴修业最近表现的着实高调了一点,左邻右舍的人都看在眼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夏晨怕他一时间得意忘形,在外面不小心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被人给弄死之后扔到哪个荒郊野岭,又或者有人以为他现在手里就很有钱,想要发笔小财发花花,以柴修业棺材里伸手死要钱的性子,再加上一张臭得不能再臭的嘴,也许不小心激怒了对方,杀人灭口。

坐在家里胡思乱想以泪洗面,她不敢合眼,因为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就看到柴修业血淋淋的尸体横躺在不知名的角落。后来她实在没办法,每天都蹲在派出所门口,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动若脱兔,急切的想要知道柴修业的下落。

这个男人,哪怕有种种的缺点,再怎么不济,也是她女儿的父亲,是她的丈夫,是他们这个家里的顶梁柱,夏晨不敢想象,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们母女两个该怎么办。如果以前的生活称得上贫穷的话,以后他们怕是要穷困潦倒,她倒无所谓,小的时候家里边也很穷,苦日子她过过,能习惯。但是女儿呢,她不希望女儿和她一样,有个毫无安全感,永远对金钱渴望对食物渴望的童年。所以柴修业一定不能有事,这无关爱情,只是一个女人,对失去丈夫后自己处境的担忧。

到了第五天,她最担心的消息传来了!一具体貌特征与柴修业吻合的尸体,在昨天被人从河里面打捞上来。尸体一丝不挂,脸上的皮被利刃割除,身上自然没有什么能够证明身份的证件。警方花了些时间寻找比对,因为尸体的体貌特征与夏晨报案时的形容得非常接近,第二天,夏晨就被安排去认尸。

在河水中被泡成个丑陋黑胖子的尸体把夏晨吓得不轻,她大着胆子盯着看了几秒钟,实在无法将丑陋的尸体与鲜活的丈夫联系起来,忍不住跑出去吐个天昏地暗,死也不再去认尸了,只把自己记忆中柴修业身上诸如胎记伤疤之类的具体位置和形状详细告诉了法医,然后就蹲在墙角痛哭失声。

这些细节很快被一一印证,为了保险起见,警方做了dna鉴定。鉴定结果出来,自然是高度吻合。死者就是柴修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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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才是真相

“警察同志,警察同志,柴修业的死肯定跟姜国强他们兄妹几个有关!他们就是不想给钱所以才害了我们家老柴!警察同志你们要为我做主啊!他死的太惨了!”哪怕夏晨这么多年一直抱着跟柴修业搭伙过日子的打算,好歹也是共同生活了这许多年,哪怕养条狗也有感情了,何况是一个对她不错的大活人。 也许只有真正失去的时候才会显得拥有时弥足珍贵,夏晨现在好后悔,后悔为什么柴修业活着的时候,没有对他好一点,现在她永远没有机会弥补这个遗憾了,她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提供线索让警方早日将杀害他的凶手绳之以法,让他在地下能瞑目。

在夏晨沉浸在悲伤中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在场的警察和法医迅速地交换了个眼神,法医一脸严肃地微微点了点头,在场的人神色都郑重起来。

用利器割掉受害者脸皮这一作案特征的再次出现,引起了办案民警极大的警觉。在得到法医的确认,这一名受害者的脸皮依然是在死前被凶手割除,而且在死者的胃内容物中也发现了酒精和安眠药的成分后,他们心里都明白,这小小的,出现了一名连环杀手。

而且这名凶手的段数不低,具备一定的反侦查经验,至今为止,没有给警方任何机会。警方跟在他身后,一具又一具捡拾他扔下的尸体,努力追寻着他的脚步,却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的求援报告,很快放到了李响岳桌子上,这可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哪怕文沫出了一个大杀招,让李响岳回去被老伴儿狠狠收拾了一顿,他仍然贼心不死。作为一名警察,执着是一个很好的品质,但作为一个长辈,死缠烂打就显得有些难看,所以在被文沫明确表示嫌弃以后,他开始改变了策略,明着不行那就来暗的。利用职务之便,给他们两个人制造些相处的机会,这一招李响岳用得驾轻就熟。招式不怕少,管用最好,没听说过什么叫一招鲜,吃遍天吗?

不过这一次文沫说暂时不出差却不是说说就算的,李响岳交给她的出差任务都被她派了下属去跑,美其名曰年轻人多锻炼锻炼好,让她的老胳膊老腿休息休息。一时间,原本满满当当的犯罪心理学研究室空了,只剩下文沫老神在在地稳坐钓鱼台。

李响岳碰过一鼻子灰,家里母老虎的余威仍在,让他轻易不敢再撩文沫的虎须,只得天天在文沫的办公室外跟程功长吁短叹,哭自己命不好。文沫视若不见,继续晾着他。李响岳这一次可是踩到文沫的尾巴尖了,敢把喝得人事不醒的她交给一个对她有企图的男人。她倒是不讨厌程功,相反这段日子两个人处得非常好,下班回到家吃了饭还会坐在一起看看电视聊聊天,只是外出活动暂时停止,鬼知道齐冉如果再在公共场合碰到文沫跟别的男人有说有笑还会不会发疯,胡乱开枪杀人,在齐冉落网前,外出活动得尽量减少。她就是得让他知道知道,一个女人,不论她有多大年纪,恨嫁还是不恨嫁,矜持都永远不能丢,当你把你自己的尊严踩到脚底下的时候,还指望着谁还尊重你?这就直接卖了她了,她以后在程功面前还抬得起头来吗?这是原则性问题。一次就得给他断根了。

哼,当她不知道老爷子心里想什么吗?就是不给他机会,待在b市多好,三天两头飞机火车地折腾,每次睡醒觉都得花几分钟时间反应一下自己现在到底身在何方,这样的生活过长了,谁受得了。所以人啊,就应该对自己好一点,反正手下这么多得力干将理论知识都具备了,出去锻炼锻炼以后会有更好的发展,谁也不可能甘心一辈子在研究室里当个名不见经传的研究员不是,可别说她这个当上司的没给他们机会。

至于会出错这种事,文沫觉得不至于,派给他们的案子都不太复杂,她都大致看过卷宗,给个心理学分析不难,他们又不会参与抓捕,更不会干扰审讯,在重证据轻口供的办案大环境下,屈打成招什么的,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

李响岳笑成一朵老菊花的脸伸进文沫办公室:“那个,文大主任,现在不忙吧?这里有个案子,情况比较复杂。你跑一趟?”每一次文沫都被李响岳进办公室的方式和万年不变的开场白给气乐了。她的办公室门那面是全玻璃的好嘛,就是只进来一张脸,身子也是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的,他要真不好意思,就别再编造蹩脚的借口来让她出差好不好,她难得安安稳稳地停留在b市,每天按时上下班,隔三差五去看看罗沁,偶尔逛街,日子过得好不舒服,他怎么就看不得她闲下来,非得找些事做。

看看那些他拿来掺和的案子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有很多明显就是凶手激情杀人,现场连指纹和dna都留下了,社会关系一查,犯罪嫌疑人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他们派人去不过就是增加点实战经验,没多大实际意义。文沫自认为自己是个很专业的警察,绝对不会为了一时意气而置工作于不顾,反正现在李响岳给她找的工作都不算非她不可的,她也就借着势头来个一箭双雕。

这一次,文沫以为李响岳又故计重施,死心不改地想让她出去,不过是看着研究室里除了她、不精通犯罪心理学的程功还有不方便出差的罗沁外再没别人能胜任了。拿到卷宗,文沫便知道自己错怪李响岳了,这确确实实是件很棘手的案子。当下什么也没说,拎起办公室里常备的出差包,叫上程功直接走了。

是座小城市,没有机场,b市也没有直达的火车,文沫和程功两人只得先坐飞机到最近有机场的城市,再转车到,路上花了十一个小时的时间。等到达时,夜已经深了,他们只得先住下,明天再去市公安局。

天天住在一个屋檐下,程功理所当然地开了一间房,文沫拿到房卡的时候只稍微愣了一下,没再多说。刚刚舟车劳顿,他们分别洗漱很快都睡下进入了梦乡,没再碰撞出火花。

第二天刚上班,两人就出现在了市公安局,说明来意,很快有人引他们去了局长办公室。现在流言四起,似乎出了什么很久没能侦破的大案后,群众们总是愿意相信某些小道消息多过相信警察的办案能力的。自第一起“剥皮凶手”案发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月之久,警方却没能摸到凶手的一根毫毛。

万一下一个受害者是自己呢?所有人心里都这么想,虽然晚上路上还有行人,但是所有人在别人接近的时候都不由露出警惕的表情,有些手里还拿着电击枪之类的防身武器。因为没有安全感,的气氛降到了历史最低,各类刑事案件的发生率明显抬头,恶性循环的后果是明显的,市公安局的压力相当大,文沫他们来得正是时候,给他们提供些新的侦察方向。文沫也不含糊,一句废话没有马上进入工作状态。

师从容这几天一直没怎么回家,郭羡仙虽然表面上不说什么,但是师从容能看出来,他对于住在警察的值班宿舍里这件事很抵触,不过是因为两害相较取其轻,命都没了,其它便都没了意义,才硬着头皮留下来。

郭羡仙一天到晚在宿舍里憋得难受,他根本不敢在网络上露面,天知道有多少人在网上蛰伏等着逮他呢,一般意义上的上网冲浪他早八百年玩腻了,对他不具备吸引力。每天他更不愿意出屋,来来往往的人都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警服,让他觉得分外别扭,除了师从容,他还不能平静地看待其他警察,至少在他弄明白父亲的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他做不到,圣母心什么的,他可半点都没有。一直以来他的人生经历告诉他,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是王道,这个世界终究是弱肉强食的,别人没事的时候对你的那点可怜同情心并不能改变什么,那是他们标榜自己很伟大的道具,从来都来得快去得也快,谁信谁傻缺。

所以哪怕在他最艰难的时候他也从来不需要别人对他的同情。他相信,靠着他自己的双手也一样可以过得很好。大丈夫不应该为五斗米折腰,去吃嗟来之食。他一直堂堂正正地活在这人世间。

因为父亲的关系,他比一般的孩子更敏感多疑,不容易相信别人,尤其不相信警察,他所有的亲人都认为父亲是无辜的,奶奶甚至因此郁郁寡欢,没有活多大年龄便也离他而去,母亲更是早早地就走出了他的生命,只因为强奸杀人这个罪名,让母亲实在无法接受以前恩爱的丈夫现在变心的事实。

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散了,郭羡仙怎么可能不恨,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他想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省得师从容总说他断章取义误会了警察。

师从容是他在网络上神交已久的好友,抛去年龄差异和身份上的区别,他们两个在别的事情上面竟是出乎意料的合拍,现在真人见面也颇有些忘年之交的味道,根本没有距离感。郭羡仙请求他帮忙找父亲的卷宗,也是对师从容的尊重,只有师从容自己亲眼看到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才会承认警察做错了,他的父亲是无辜枉死的,也许就会理解,为什么他对警察这个职业从来都抱有最大的敌意。当然,他相信师从容答应帮助他的理由,也一定有想扭转警察群体在他心目中留下不良印象。但是郭羡仙有理由相信,他知道的才是事实以及事实的全部。他的奶奶,是一个善良慈祥的老人,绝对不会说谎。

郭羡仙并不是本市人,他的父亲当初作案的地点根本不在的行政区划范围内,也就是说这件案子本身不归公安局管,案件的资料自然没有,想要调查一宗这么多年前的旧案,师从容可是颇费了一番功夫,托了许多人情,才最终见到了这起案件的庐山真面目。

存封在卷宗中近17年的真相马上就要浮出水面,师从容却没有着急去看,而是特意叫上郭羡仙一起,拆开包装。

卷宗是复印件,哪怕是已经结清的旧案,原件需要借阅都得经过层层手续,带出公安局都困难,更别提寄到外地了。所幸当初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字迹非常工整,哪怕是复印件,经过了这么多年,上面每一个字都依稀可辨。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中国的法制进程还停留在重口供轻证据上,师从容也曾经在心里有过那么几次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一起冤假错案,他从那个年代经历过,是知道警察的权力在那时时有多大的。他们如果认定一个人有罪,会千方百计甚至有些不择手段地要问出口供来,只要口供有了,剩下的一切都不重要,他们自然可以粉饰得天衣无缝。

但郭羡仙父亲这个案子,不需要那么复杂,因为他在作案后留下了很多可以指证他身份的物证,甚至还有一位目击证人。方方面面的证据,丝丝入扣,中间没有任何空子可以让人钻,哪怕那个时候侦查技术落后,这个案子也办得可圈可点,过了许多年依然经得起推敲。郭羡仙父亲口供中交代的一些细节,甚至连凶器丢弃的位置,都说得很准确,而杀人凶器,是在凶手被抓以后,警方才循着他的口供找到的,这无疑就是铁证了。

郭羡仙目瞪口呆地盯着卷宗上的字,突然发现这上面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可是连起来读他完全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这么怎么可能?他信任的母亲和奶奶一起合伙骗了他,并且一骗就是十多年,他坚持着一个错误的真理,把自己的玩世不恭和偶尔使坏当成真情流露,一路走来不知道伤害了多少无辜的人,他到底都干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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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情分析会

一直支撑着他学会怨狠,学会愤世嫉俗的理念因着这一份他根本无法抵赖的卷宗,开始全部坍塌。??? .不幸中的万幸,他在这么多年近乎流浪的生活中,始终不忘初心,仍然坚守着一份善良与正直,无形中约束着他,不会做出太过分的举动。

网络世界对人们到底有多大的影响,也许因为它时时刻刻都陪伴在身边反倒显现不出来,但对于郭羡仙这种网络高手而言,使用智能手机或平时用电脑上网冲浪的人,根本就像一本打开等待人的书,没有什么秘密是在互联网上可以保证永远安全的。自从他在黑客的世界中渐渐闯出了自己一番名堂之后,他便将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到寻找警界败类这一点上。彼时的他,忘却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法律与道德,存在着明显的差距,法律是最低限度的道德,而道德高与低却因人而异。

他不管不顾地在网上曝光了很多人的**,不可否认这里面有很多人是罪有应得的,像家庭暴力与贪污受贿,国家法律明文规定,这两种行为都被界定为违法犯罪,但是他们当中某些罪不至此的人呢?身着一身警服的他们,私底下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有着普通人都有的通病,他们也许并不完美,但这与他们的工作无关,可惜就可惜在他们碰上了郭羡仙,一个拿着显微镜,千方百计想要寻找他们的漏洞,将他们整得身败名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