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沫以前对李响岳分配出来的工作,基本上都会答应下来,李响岳知道文沫喜欢天南海北的跑,她不想做一个天天在办公室里发霉的老学究。虽然将手头上的案子分给底下人去办,也是文沫这个副主任的权利,但她以前除非必要,似乎从来没有行使过这项权利。

李响岳还有些纳闷怎么这丫头转性了,就抬头对上文沫似笑非笑的表情,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惹到她了。女人这种生物,别管她平时再怎么理智,炸毛的时候,都绝对有母老虎的战斗力,李响岳抬脚就想溜,被文沫轻轻松松地堵在了门口,老胳膊老腿的,他也不敢跟文沫玩硬碰硬。

“正事说完了,咱们来聊点私事。”文沫嘴角微微上扬,一脸的皮笑肉不笑,眼睛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直直盯着李响岳:“昨天的事,是不是你一手操纵?”李响岳下意识反驳:“当然不是。”文沫手中拿着的一支新水性笔应声而断,配合上她阴森森的语气,说不出得吓人:“我还没说是什么事,你就着急去否定,不是心里有鬼又是什么?如果昨天晚上程功真的动了什么歪心思,你就放心将我交给一个这样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男人吗?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以后你不要再插手,不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我知道你也是一片好心,但这好心用错了地方,我是成年人,能够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太严厉,文沫深吸一口气:“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们家那臭小子吧,前两天我看见他又换了个女朋友,拉着人家去了酒店。他也老大不小了,一直这么玩不是个事,你老人家有操心我的闲功夫,赶紧操心你家那位,让他成家立业吧,赶明给你生个孙儿哄一哄,也省得你天天闲的蛋疼。”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就没有一个省心的!好了好了,算我多事,话说昨天晚上你跟程功到底怎么样了,满足满足老爷子的好奇心呗?”

“麻溜的从我眼前消失!”文沫将手中断成两截往外流油的笔向着李响岳砸去,老爷子嗷一嗓子:“哎呀我的白上衣,小丫头下手要不要这么狠!”点点油印在他的白衣服上绽放,文沫忍不住咧嘴笑了。

活该,看回去李婶怎么收拾他,他这只老狐狸也就只有家里的老伴能降得住了,他给自己下套自己就不让他好过,看他以后还有没有精力折腾。

等文没搞定了李响岳,程功才姗姗来迟,他视线对上文沫时觉得自己的老脸都红得发烫,但这一次,他没有扭头装作若无其事走开,而是正正经经地站在文沫面前,一口气将埋在心中很久的话说了出来:“今天下班,那个,有空吗?我想,请你吃晚饭。”

“好啊,你选地点。”文沫答应的很痛快,痛快得让成功有些吃惊,他原本以为自己还是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却如此顺利,有点反应不过来。

见程功傻呆呆地站着不动,文沫微微侧头皱眉:“怎么?你反悔了?”

“哦,没有没有没有,我正在想晚上去吃什么,你好像比较喜欢南方菜系,清淡干爽一点的,我先去定位。”文沫望着程功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今天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好,让心理学研究室的研究员们颇有些不习惯。他们平时看惯了文沫严肃的脸,现在这一脸依然春风得意的样子,突然让他们觉得很惊悚。

文沫一直以来都是个严厉的上司,在工作上对下属的要求严得变态,常常会因为一份报告出现几个错别字,或者标点符号使用不当,而批评写报告的人态度不够端正。结果今天,她拿到了某人因为赶时间而粗制滥造出来的文章,居然还好脾气地跟他解释,让他拿回去修改,更是惊掉了所有人的眼睛。

有那消息灵通的,自然知道点文沫和程功之间不一般的情愫,看这样子两人似乎真有了长足的发展,他们心里默默祈祷,程功一定要发挥好男人三从四德,将文沫这只母考虑给收服好了,让他们以后都有好日子过才行。

程功选来选去挑花了眼,特种兵出身的他,对吃本就没什么讲究,试想在野外饿得要死的时候,看什么都是吃的东西,只要能支撑她活下去,什么腥的生的他都吃过,因此现在每餐有做熟的热气腾腾的饭菜摆在眼前,其他诸如味道卖相之类的他都不挑了。在选择饭店这种事情上,他毫无经验,所谓好吃与不好吃,对他根本没有差别。挑到最后,他秉承着只选贵的,不选对的的原则,订了一家网上综合评论最好,消费水平最高的粤菜馆。

剩下的时间,就在他盯着办公室墙上挂着的表中缓慢度过,好不容易盼到了下班时间到来。

v1

------------

被狙击

李响岳还没到下班就先跑了,今天早上穿着笔挺的白衬衫,也换上了旧警服,他走的时候耷拉着个脑袋,文沫看到了忍不住想笑,李婶母老虎的威力,她可算是见识过一次,平常那么温文尔雅的一个人,说话细声细语的,没想到对自己的老伴凶起来的时候,火力全开,哪怕文沫离得远,都忍不住有种捂耳朵的冲动,更何况是处在风暴中心的李响岳了。所以她这次小小地坑了李响岳一把,心情格外舒畅。

好不容易盼到了下班时间,文沫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周围的同事一个一个收拾东西离开,急得程功抓耳挠腮,却又不敢进办公室去催促。请文沫吃饭,已经用尽了他一直以来积攒下来的勇气,事到临头,他反而退缩踌躇了。真的上心才会害怕被伤害,他不知道,他们两个平时相处的时候看起来很合适,是否真的变成情侣关系依然会那么合适,他已经三十多岁,不年轻了,没有机会再从头到尾去经营另外一份感情,对文沫,他有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压力。

下班20分钟后,研究室走得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文沫仍然在聚精会神地看一份材料,连头都没抬。又等了一个小时,程功终于沉不住气,小心翼翼地上前去敲敲门,想询问一下,大概还需要多久,好让他能安心的等下去。

文沫听到敲门声,满眼笑意地抬起头,不知道为什么,她就喜欢逗程功,想要看到他窘迫得满脸通红的样子,与他平时的形象反差极大,看多少次都觉得很喜感。她手里拿的是一份陈年旧案的资料,现在可以说一丝线索也无,她当然没那么闲,无聊想去翻多年前的旧案给自己添堵,不过就是想看程功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再进来叫她。

对上文沫戏谑且促狭的眼神,程功哪里不明白她是故意等着看他笑话的,不由分说上前夺过文沫手中的卷宗,一把拉起她就向外走。这小丫头良心大大的坏了,如此裸的调戏,不给她点颜色瞧瞧,以后怕是一辈子都要抬不起头了。

这间粤餐馆在b市很出名,常常一座难求,幸好程功今天人品好,提前几个小时就预定到了位置,没有发生带着女伴去吃饭结果没有地方的尴尬。置身在周围嘈杂的环境中,安安静静地吃完一餐饭,两人相视一笑,很多事都尽在不言中了。工作上培养的默契,也被带入到生活中来,有的时候一个眼神,对方就知道想要什么,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他们不像刚刚准备谈恋爱的男女,反而更像共同生活了许久的夫妻,却又有着夫妻所没有的新鲜与激情。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他们已经抬脚走上了一条通往幸福的康庄大道,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

他们坐在一扇大大的落地窗前,窗外的车水马龙映入眼帘,所有的噪音却被阻隔在外,像是在欣赏一出无声的喜剧。他们心不在焉地吃着甜品,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没有压力,每说一句话更不需要深思熟虑,想什么说什么,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愉悦。

这顿饭整整吃了三个小时,当他们唤来服务员结帐的时候,原本座无虚席的餐厅,现在只有小猫三两只。不知不觉他们竟然聊了这么久,果然时间也是符合相对论的,度日如年与白驹过隙,左右时间的不过是心情而已。程功抽出几张红票,递给旁边等待的服务员,两人在交接的时候似乎出了一点问题,对方没有拿稳钱,几张纸币在空中漂散,掉落地上。程功笑着安抚有些紧张不停道歉的服务员,抢在他之前很自然地弯下腰去,将散落地上的钱捡起来。

意外的发生就是如此突然,就在程功刚刚弯下腰时,一颗子弹以尖锐的速度,夹杂着咆哮,冲进了餐厅。厚厚的落地窗被钻出了一个孔洞,那颗来势汹汹的子弹只是稍微停顿了下脚步,便又义无反顾地冲着它的目标前去。

程功是特种兵出身,对各种枪械熟悉的程度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几乎就在子弹射进来的一瞬间,他就反应过来,立刻伸手抓住文沫的脚,将她拖倒在地,压在身下。文沫的反应比程功慢半排,但也随即明白发生了什么,老老实实地任由程功保护着,心里边不是不感动的。

作为一名心理学家的她很清楚,人在下意识时保护自己才是本能,如果有一个男人在危急时刻会首先想到你的安危,那么这个男人一定爱惨了你。

刚刚站在他们桌前等待着结账的服务员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他缓缓的低下头去,看到大量鲜血正不停地从他胸口涌出,浸染了周围的衣服。那一片红的妖艳红得刺眼的印迹,很快就将带走他剩余不多的生命。也许是因为受到袭击太过突然,他的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躯体正遭受着致命的伤害,直到眼睛看到了,他才应声倒地。

店里面瞬间就炸了锅,所有人尖叫着,狼奔豸突地向着门口窜去,想要逃离危险的地方。程功确定文沫趴着的地方很安全,有桌子和凳子挡着视线,不具备被人狙击的条件后,连忙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小心避过窗口,大吼一声:“大家别慌,我是警察趴下全体趴下不要站着爬到周围有障碍物的地点躲好,越移动越容易成为凶手的目标”

抱头鼠窜的众人仿佛一瞬间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开始在自己附近找桌椅等物隐藏身形,程功又低着头压低身子,几乎贴着地面,小心翼翼地挪到了饭店的收银台,问清楚店内电源开关的所在,第一时间拉闸断电。饭店里一片漆黑,他们这些人暂时安全了。

文沫在程功钻出去指导其他人躲避的时候,就掏出了手机打电话报警,他退回桌子靠窗的一侧,透过落地窗向外张望。这间粤菜馆坐落在二十楼,周围能清楚地观察到饭店里的动静,并具备狙击条件的狙击点不多,只有寥寥两处,透过浓浓的夜色,外面一片漆黑,文沫什么也看不清。她不知道下一次枪响会发生在何时,对方是瞄准了粤菜馆里的客人,还是压根儿无意识地随意狙击过往行人,下面,可是本市较为繁华的夜市之一,行人穿流不息

手无寸铁,又不清楚外面状况,文沫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一丝比一丝更重的恐惧渐渐涌上心头,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文沫都是害怕黑暗的,住在疗养院的那段日子里,她根本不敢关灯睡觉,哪怕后来神志恢复,在家时睡觉时,也通常会在床头给自己点亮一盏小台灯,周围只要陷入完全的黑暗,她就会有种窒息喘不上气来的感觉,拜崔志佳所赐,带给她的心理阴影怕是一辈子都无法完全消除了。

程功摸黑又回到了文沫身边,再次确认她的安危,然后他突然紧紧地搂了她一下,在她耳边轻轻说:“等我回来,在这儿呆着别动。”文沫眼睁睁地看着他慢慢地蹭到门边,一闪身,不见踪影。她知道程功要去干什么,不知底细,手中有枪的凶徒,永远都是威胁警察人身安全的第一大杀手,更何况,他们是没有权利配枪的。作为警察明知道有危险也要上,因为他们必须对得起自己身上穿的这身警服,因为在他们后面站着的,是一群手无寸铁的普通群众,他们退无可退,他们必须勇往直前。如果不是这里情况不明,还有很多的无辜群众可能会暴露在凶手的枪口之下,成为下一个牺牲品,文沫肯定会跟上程功的步伐。但现在她不能,这里还有她需要做的事情,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程功离去,只得将所有的牵挂和担心压在心底,她甚至不能出声喊住他,如果她不负责任地说出一些扰乱他心神的话,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也许她哭都来不及。现在她必须将程功看作仅仅是自己的同事,不带任何私人感情。

压下心底的不安,文沫在黑暗中摸索着,刚刚中枪倒下的服务员离她不远,她得查看一下他的情况。颈动脉没有丝毫的反应,鼻间一点呼吸都没有。凶手这一枪打得很正,直接毙命。

一片黑暗的饭馆中,很快响起了女人的哭声,然后仿佛传染一样,哭声开始此起彼伏,他们中大多数人可能连枪都没见过,当然更不可能听过枪响,多数人都是在服务员倒下后,才纷纷发出惊呼,开始感到害怕,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跑。程功的那一声吼起了不小的作用,至少在关上灯之后,文沫凭着外面微弱的月光没有看到饭店内有人随意乱跑,他们暂时应该安全,只要再熬一会儿,就会有大是不是武警赶来支援。文沫接过程功的工作,出声平复众人的情绪,让他们能压下暂时的焦躁,呆在原地,等待救援。

似乎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文沫反复地看手机,30分钟过后,饭店的门终于再次被踹开,一群荷枪实弹的特警冲了进来,大声叫嚷着文沫的名字。他们带来了最新消息,两处有条件成为狙击点的高层大楼现在正在进行地毯式的搜查,已经完成多一半,他们虽然暂时称不上安全,但凶手应该没有时间和耐心继续等着开第二枪,要先自己去逃命了。唯一仍然让文沫感到不安的,是他们谁也不知道程功的消息。他现在是否安全,是否与凶手遭遇,人在何方通通都不知道。

文沫真的很想冲出去找他,但她知道她任何鲁莽的行动都只会增加程功的危险,她必须相信他的专业素质,特种兵出身,熟悉各种枪械,体能上佳,他单打独斗可能胜算更大一些,再加上个她,程功一定分心去照顾她,先要保证她的安全,反而会拖了他的后腿。

终于,等到十二点,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精疲力尽,总算等到了危险警报解除的好消息。直到程功的声音在对讲机中响起,文沫高高悬起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下。

她忙着跟众人一起善后,被害者的尸体要拉回局里解剖,其他在场的群众要一一登记资料,他们都是目击证人,以后说不定还需要向他们再录一份详实的口供。等做完这一切,她才发现程功早已经站在角落里等她,刚刚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文沫很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的心,她是在意程功的,不希望看到他受到任何伤害,而程功应该也是在乎她的,所以才会在遇到危险时,第一时间想着保护她。

原来有人惦记有人关心的感觉是这样。她忍不住露出微笑,向着程功走去。查觉到现在的文沫格外温柔,是他以前从没有见过的,程功的心情很复杂。今天晚上原本应该是个很美妙的夜晚,他们吃一顿浪漫的晚餐,然后谈人生谈理想看星星看月亮,互道晚安,进入甜美的梦乡。可是半路却出了这么一件插曲,最主要的是程功很明白,刚刚那一枪是冲着他去的,如果不是他递钱给服务员的时候钱不小心掉到地上,他下意识地低头去捡,那枚子弹不会打到服务员的胸口,而是会钻进他的脑袋,现在躺在裹尸袋中的那个人应该是他。

他光顾着享受现在安宁美好的生活,光顾着看到文沫的好,却忘了,她以前吸引的男人都是什么样的货色。亡命天涯,还对文沫念念不忘,也许齐冉爱文沫爱的发狂不会伤害文沫本人,但是任何接近她的男人,齐冉都绝不会放过。

今天这一枪,齐冉就是奔着杀人去的。

望着眼前这个笑魇如花向他走来的女人,程功满是心疼。到底是有多悲剧,才会被诸如齐冉和崔志佳这样的男人缠上,阴魂不散。程功不敢想,如果今天晚上死的那个人是他,当着文沫的面他血溅当场,文沫早已经脆弱敏感的神经又会受到如何强烈的刺激。未完待续。

------------

无题

哪怕明知道命案发生后的几个小时内,是抓捕疑凶的黄金时期,程功依然无法说服自己离开文沫身边。她什么都不知道,根本没有意识到刚刚危险近在咫尺,只有他能守着她陪着她,不让她再受到别人的伤害,反正这里还有那么多优秀的同行,正在紧锣密鼓地部署着搜查和抓捕行动,少他一个不少,就让他自私一次吧。

哪怕明知道齐冉就是凶手的消息瞒不了多久,程功也不希望文沫是从他嘴里得知。仿佛悬在头上的一柄利剑,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程功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等着利剑落下来的那一瞬间,带着摧枯拉朽的破坏力。

他突然特别恐惧,因为可能会看到文沫的眼泪。程功认识文沫的时间不算长,可是他从李响岳那里听到了很多关于文沫的丰功伟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