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瞳孔骤然紧缩,满是惊骇与愤怒,缓缓倒下身去。后背上插着的,是一把小巧而精致的匕首。

杜时笙方才抛给魏修晏的,正是那把小铁扇。

随着黑衣人轰然倒地,杜时笙不再向前走去,而是呆立在原地。

这就,完了吗?

她有些不敢相信,木然地看着黑衣人硕大的身躯,直挺挺地趴在地上。

但是劫后余生的惊喜,也并没有迟到多久,激动地看向魏修晏,却发觉他的身影在面前模糊起来。她忍不住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却发觉,这泪水越擦越多。

魏修晏也在看着她,与方才的神情全然不同,他的眸子中,充满了关切和担忧。看着她满脸的血污,站在那处又哭又笑的模样,他一点也不觉得骇人,只觉她是那么可怜可爱。

想起她方才不顾一切,便要冲过来,魏修晏的的心底一暖,暖意如同泉涌,瞬间流遍了全身。他再也按捺不住的思念和怜惜,便在这一瞬,化作了手中的力道,将她扯进自己的怀中,紧紧抱住。

周身骤然袭来的暖意,让杜时笙从一种惊诧,瞬间走向了另一种惊诧。但是,这个怀抱,实在是太让人踏实了。

两人刚刚一同经历了生死须臾,她着实是太需要这个怀抱了。

她不曾挣扎,将脸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听着那有力又慌乱的心跳,只觉雷鸣和雨声,都渐渐远去。仿若这世间,只有他与她,在这一刻,听着彼此的心跳。

“嗯”

晕在门口的赵三郎悠悠醒转,只觉头痛脸痛,哪里都痛,他正欲起身查看屋内情况,却见自家阿郎正深情地拥抱着杜娘子,顿时呆住了!

自己是不是醒的有点不是时机?

而就在这时,地上的黑衣人,忽然抽动了一下。

恐惧瞬间又窜上杜时笙的心头,她眼疾手快地,抄起脚边的那只铜镜,高高举起,重重的向黑衣人的后脑勺砸去。仿佛要将这雨夜里的所有恐惧和委屈,都传递到铜镜之上,再落到黑衣人的头上。

“吭”地一声,刚刚回光返照的黑衣人,彻底昏死过去。

目睹一切的赵三郎,缩了缩脖子,看着杜时笙满是血污的脸,心下惊恐万分,不禁瞪圆了一双眼。

这这杜娘子竟如此凶悍吗?他来不及同情自家阿郎,赶紧左右瞧了瞧,两眼一翻,又昏死过去。

杜娘子,我什么都没看见!赵三郎闭紧了双眼,竭力演好一个死人。

杜时笙微微颤抖的手中,还拿着铜镜,她看着倒地不起的黑衣人,终于长吁了口气。

可当这雨夜的最后一道闪电,划过天空时,她在铜镜中瞥见了一张惨白的脸,上面溅满了血浆,一副又哭又笑的表情,极是狰狞可怖。

她立时毛骨悚然了起来,这恐怖程度,简直堪比后世的恐怖片女鬼。这女鬼,到底何时进了屋内的?

她下意识的向魏修晏靠了靠,毕竟,阳气旺的地方,女鬼是不敢靠近的。

然而,巧合的事情发生了,镜中的女鬼也换作一副惊骇的表情,而且,女鬼的身边,还出现了正在宽衣解带的魏郎君。

魏郎君正在宽衣解带?

杜时笙更加惊诧了!

“魏……魏郎君?”她羞得满面通红,一时不知该先驱走女鬼,还是按住魏郎君正在除下的外袍。

随着一件带着体温的外袍,轻柔地披在自己地身上,杜时笙的心,毫无征兆的,漏了半拍。那是他的外袍,带着他身上特有的墨竹香,还有他的温度。

这温温热热的感觉,灼得杜时笙脸颊滚热,心如擂鼓。

她羞涩地垂下眸来,可脸却蓦地更红了。她发现,自己方才竟然一直只穿着中衣!

然而,紧接着另一件事,更加让她崩溃。

那镜中女鬼也跟着面红耳赤,那女鬼竟是她自己。

她刺伤黑衣人时,黑衣人的血迹溅了她一脸,劫后余生后,她又流了很多泪。泪水和着干涸的血迹,被她擦的满脸都是,她方才,便是顶着这张脸去砸黑衣人的吗?

“受伤了吗?”魏修晏关切地问道。

“没,没有。”杜时笙尴尬地答道。

果真,大理寺少卿就是见识广些,自己方才如此残暴血腥,魏郎君竟然还能沉着冷静地将外袍脱给自己。

杜时笙赶忙转过身,想找个帕子擦擦脸上的血迹。

然而,第三件让她尴尬的事情又出现了……

她看见门口和窗边,竟然有许多双眼睛在惊讶地看着她。那么多双,又圆又亮的眼睛,看见杜时笙抬头直视着他们,都不禁微微向后躲闪了一下。

“阿笙,这,这是怎么回事?”

到底还是年纪大持重些,孙阿婆第一个反应过来,急忙跨过赵三郎,走入屋内,握着杜时笙的手问道。

“小娘子,擦……擦擦吧。”巧环也怯生生地递过来一个帕子。

“成仟坊那个恶人来了,幸好有魏郎君和赵三郎来救儿。”杜时笙声音平静地答道。

躺在地上“死得透透”的赵三郎,听见杜时笙提起自己,眼睛闭得愈发紧了。

不知为何,方才见了魏修晏时,杜时笙那止不住的泪珠,现下,却没有了夺眶而出的冲动。她接过巧环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血,甚至还对阿婆和巧环,挤出了一丝安慰的笑容。

反倒是孙阿婆,看见屋内这骇人的场景,眼圈一红,抹起眼泪来。

“都怪我睡得太沉了,当真是不中用了,竟然都没听到动静。我的阿笙,可有受伤……”孙阿婆说不下去了。

“小娘子,都怪婢子不好,都是因为婢子没在屋内伺候小娘子,才让贼人进来……”巧环也一瘪嘴,哭了起来。

“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