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垂眼总是显得像湿了毛的狗,会吐出鲜红舌头舔她手心的那种。赤身裸体坐在那,肌肉块块分明,却丝毫不显什么攻击性。
她想到她生日时,那个十分温暖的拥抱。行为端正的好学生第一次逃学,陪她泡吧打游戏,还让她嘬他的奶。
好歹是朋友,也该有来有往。
“那……我请你吃饭?我饿了。”胡天胡地搞到了饭点,她饿得能吃十个不加葱的煎饼果子。
“还是我请你吧,上次吃烤鱼之后一直没机会。”云亭下床,从容穿衣,见她在思忖被请客算不算庆祝生日,便抿唇一笑,“如果你不介意,可以给我买一块蛋糕吗?我姆妈从没有给我买过。”
还是有的,在他刚出生的那两年。小辰光他看过泛黄老照片,生日帽歪在幼崽头上,旁边优雅大方的女人搂住他。大概是爸爸拍的。
照片在要来泊川前就撕掉了。
“可以可以。”
廖簪星胡乱地应,只想快点结束有来有往,待会速战速决随便买块蛋糕。她不自觉捂着酥麻发痒的胸口,觉得里面可能是要开始长良心。
0030 030. 玻璃星云
夏日漫长,但暑假例外。
廖簪星走在前面,低头认真踩人行道上的每一块砖,心里掰着指头数还剩几天好日子就要高三。六点多钟的夕阳仍然暖洋洋,将她的影子拉得好长。
云亭沿着她身后的轮廓紧走几步。手指一点一点上抬,两道瘦影便重合,牵上了手。
“你今晚在这边睡吗?”他问。不动声色在廖簪星转身前收回手。
晚高峰的市中区喧闹而富烟火气,恰如其分将他多余的期待与谨慎掩饰。车辆鸣笛,单车拨铃,宠物店内猫猫狗狗喵喵嗷嗷,扑进父母怀里的小孩咯咯地笑。书店前有个不知是揽客还是分流的年轻男人,正握着麦克风卖唱抒情歌。
“还要多远/ ? 才能进入你的心
还要多久/ ? 才能和你接近”
云亭需得俯身,近到看清她唇角抿进阴影的淡痣,才能听清廖簪星漫不经心的回答。
“坐九点的末班车来得及。”
“咫尺远近却无法靠近的/ ? 那个人
要怎么探寻/ ? 要多么幸运”
麦克风被缓缓拉远,沙哑的歌声低沉下去。痛苦也质问,甜蜜也难过。
“好。”
暂停了一瞬的男声又继续唱下去:
“才敢让你发觉你并不孤寂”
云亭随廖簪星七绕八绕,去吃江边烧烤。撸串喝酒是这里最常见的宵夜,路边摊小马扎蜿蜒成另一条泊川。
羊肉的油脂滴下去,滋地一声。火星在烧红的碳上扑簌飞溅,青白烟雾与孜然香气便腾起来,缓缓融入夜色。
一把膻香的肉串码上盘,浸油了不锈钢盘上套的塑料袋。云亭挨个拿起来用纸巾擦了铁钎烤得焦黑的尖端,再递给她。
“穷讲究。”廖簪星嘀咕,还是接了。
沁凉的雪碧跟着冲下喉管,彻底驱散炎炎夏日最后一丝燠意。
温热的晚风缠绵拂过裸露的每一寸皮肤,如欢爱时温情的抚摸。隔壁桌食客身上浓烈的花露水气味飘过来,云亭别过头掩面打了个喷嚏。
廖簪星哧笑。眸子比木炭迸起的火花更闪烁,亦比天上的星子更明亮。
“十七岁对吧?生日快乐。”
云亭的脸红透了,耳廓也烧烫。幸而天色够暗,他慌乱垂眼,举起饮料罐,聊作遮挡。
“嗯,谢谢……说起来,我下个学期可能开始走读了,去北京前阿婆就给我签了字……你怎么了?”
廖簪星脸皱成一团。他还以为她是听了不高兴,心一下子高高提起。
“没,就是雪碧喝急了打个嗝搞得鼻子眼睛都好酸。”
“……”
他张了张嘴,默默饮了口,却无法再提走读的事,之后的畅想与试探也都咽下。她没有问起,显然并不在意。
廖簪星并没有什么单独给朋友庆生的经验。若是执意如此,仿佛在昭彰关系更进一步亲密。
而她是不怎么经受得住这种程度的失去的。
她惊惶极了,又强作镇定。随便聊了聊查到的六月学业考试成绩,两人都是符合自主招生的10个A;下个月数学联赛物理复赛准备得如何,高三的运动会还会不会开。
和学校里普通同学间谈论的话题并无二致。
别桌刚酒过一巡,廖簪星就撸完串说吃饱了,迫不及待拉着云亭去买蛋糕。
八点钟的甜品店几近打烊,现做不可能,只有橱窗里奶油都僵硬凝固的现成品。提子失去水润的色泽,憔悴地挤在一处。
“不一起吃吗?”
云亭毫无异议任她随手指了一个,只是轻声问。
店员打包完毕,推给他。蛋糕盒侧面挂着一兜纸盘和蛋糕刀,蛋糕师傅下班了没法往蛋糕上写字,还附送了张空白贺卡。
全都是用不到的东西。卡片上不会有想要的落字,蛋糕也只有一个人吃。
“不了吧……我有点饱了。时间还早你是不是可以顺便去理个发?我得去赶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