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兰仍然昏迷着,被关押在一间病房里。

隔着一个玻璃壁,纪安带着沈念安朝里看。床上的人面色略微苍白,手背插着针管,正在输送葡萄糖和营养剂。

金总裁解释说:“不用担心,她只是悲伤过度,我们让她休养一阵子而已。”

沈念安靠得很近,几乎贴上了玻璃,眼睛红红地注视着里边的人,喉头滚了滚,有些哽咽。

纪安顺了顺他的后背,他拿手心抹了下眼睛,就压住了情绪,也没有提别的要求,譬如进去看看之类的。

全凭纪安做主。

“已经看到了,”金总裁问,“现在能聊一聊通道的事了?”

“有什么疑惑,请问。”

“这个通道在哪,要怎么开启?”

“在深海。”回答他第一个问题后,纪安示意了眼身侧的祁洄,“至于开启的方法,是靠他呼唤。”

在心底经过一轮风险评估,金总裁说:“我即刻安排船艇,今晚就出发,病房里这位沈女士也会同行,你们没意见吧?”

“担心我带你们去什么危险的地方?”纪安笑问。

“请原谅,这是人之常情。”金总裁说完,给旁边的机器人递了个眼神,它就过来,往他的手臂植入一枚微型炸弹。

接着,机器人又进了病房,在众人的视线下,同样在沈兰的手臂植入同一枚微型炸弹。

“这两枚炸弹是关联的,一颗爆炸,另一颗也会跟着爆炸。”金总裁递给纪安一个控制器,自己也握着一个控制器,“这样做我们双方都能互相牵制,这是我的诚意,希望我们这一路的同行能够顺利。”

纪安直视着金总裁,手里很随意地颠抛了几下控制器,看他不慌不忙的,心里哂笑了一番。

虚假的把柄,才会是这副泰然的模样。

纪安将控制器收进衣兜:“希望……顺利。”

***

潜艇很快安排好,一共两艘。

第一艘先下海,同行的是纪安三人与金氏父女,此外还有金迩,以及一众机器人。第二艘远远跟在后边,里面除了沈兰之外,就都是武装的机器人了。

潜艇按着纪安所指的方向,不断往深处去。

黑色的下雨的天空,渐渐地望不到了。

金总裁摆了一桌宴席,用以招待。纪安浅吃了几口,就看着对面上演的父女情深的戏码。

金喻恩似乎无法抬手,金总裁就端着碗,一勺一勺吹凉,送到她口中。她的吞咽也不是很顺利,偶尔会从唇角溢出,金总裁会拿手帕帮她仔细揩去,有时候突然呕出,来不及,也会直接用掌心去接。眼睛里满是心疼。

吃着吃着,金喻恩的状态突然恶化,脑袋忽然重重垂下,晃晃荡荡,脖颈弯着,像条弹性被拉到极限的橡胶管。

侍立在后的金迩赶忙上前,取出针,往金喻恩的胳膊注射,数了数,一连注射了十七管。

管内的溶液很熟悉,用金鳞碾成粉末配制成的。

“她本来都好了大半,”金总裁从她胳膊密布的针眼挪开,转向纪安,意有所指地说,“因为对你们抱有愧疚,不顾我的反对专门跑去帮你们,回来才又成了这副样子。”

“所以,我这不是来帮她了吗?”纪安唇边带笑,“开了通道,取来鲛丹,她就能彻底恢复。”

“是,这也是我最后的希望。”

金总裁扶起金喻恩的脸,帮她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嘴里则继续对纪安说:

“希望你能明白,如果最后的希望也被剥夺的话,哪怕是再善良的人,也会因悲痛而反击的。”

纪安起身,拉着祁洄和沈念安回去舱室,走出几步,回头:

“我当然明白。”

……

这艘潜艇很大,纪安领着祁洄和沈念安住同一节船舱,时刻把他们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舱内划分细致,分了好几个功能区,光带床的房间都有三四间。沈念安随便挑了一间,说他困了,要先睡。

纪安看了看他,就让他去,也转头顺便叫祁洄去休息,祁洄则摇头说不困,寸步不离地跟在纪安后边,直到被她推了下,挡在门外。她进去沈念安的房间,关上了门。

祁洄垂了垂眼,额头抵着门,杵在外边等。

沈念安将自己蒙在被子里,自打看到沈兰后,他的情绪显而易见地低落了,哪怕竭力掩藏。

纪安在他床边坐下:“担心了?怕妈妈出事?”

听到声音,他慌忙探出被子,没想到纪安进来了。

“我不会让你妈妈出事的。”

“暄暄,我相信你的。”顿了顿,他沉重地呼了几口气,带着颤音说,“妈妈变了好多,和我记忆里的都不一样了……好陌生,我有点难受。”

被偷走的空白的十数年光阴,不是三言两语就可揭过的。

纪安揉了揉他的头发:“想哭就哭出来。”

他的眼泪立刻决堤,有些话断断续续的:“外面,好多好多,都是陌生的……小时候那些,全不见了……”

他哭了停,停了又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