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烦人,怎么总是这样的事。
四
裴从清找借口离开,去洗手间里缓和情绪。感应器流下水,微凉的水流冲洗掌心。冯冬跟了进来,在他身后安静站着,等洗手间里其他人离开了才开口道歉。
裴从清抽了几张墙壁上钉挂的纸抽,不紧不慢开口,“我自认身边没有不知分寸的人,但你好像不是?”
冯冬急忙说,“不是这样,我太久没见你了,只是一时……有些糊涂。”
裴从清对他的想法不甚理解,温怒道,“糊涂什么?他一个十岁小孩,你什么思想?”
冯冬懊恼,他当时看到裴从清背影的时候惊喜坏了,人还没走过去,却意外跟赵扬对上了视线,自己莫名其妙就想跟裴从清表现的亲密。
他不想裴从清再生他的气,管他孩子是谁家的,反正不是裴从清的就行,冯冬软下嗓子磨裴从清的脾气,“是我不对,你别生气。”
冯冬诚恳道歉,可怜的眼睛一蓄泪撒娇就是讨谅解的好武器。
裴从清不吃这套,只无奈叹了一口气,没在计较。
“算了,回去吧。”裴从清说。
冯冬一听就知道自己被原谅,笑嘻嘻的去碰裴从清的手臂,“见到你真好,我可以约你喝酒吗?”
裴从清想着赵扬的事,没答应。“没什么时间,还有好多事要处理。”
冯冬面露遗憾,刚想作罢,却无意扫见了门外一晃而过的小鞋,心里作起怪。他羞涩的向裴从清讨要一点奖励,“我下午就去北城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今天这么一闹,想必你以后也不会找我了,我可以最后要一个亲吻吗。”
“没必要。”裴从清说。
他挺不理解冯冬今天的行为,印象里冯冬还是很懂事的,怎么今天这么能作。
“我们都结束了,最后吻一下都不行吗,就轻轻的碰。”
冯冬凑过来,双手落在裴从清侧腰间。裴从清不好意思直接推他让人难堪,也想着早点结束出去。把赵扬自己留在外面很不好,小孩子人生地不熟的自己待久了会害怕。
神游之际,冯冬早就不是轻吻了,他试着舔开裴从清的唇瓣,才一下,就被大力推开了。
裴从清没说什么,可眉头紧蹙,手指蹭了一下唇,然后转过身洗手,离开了。
裴从清回来的时候看见赵扬出神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怀里还搂着自己的外套。
裴从清坐回位置上,赵扬回过神看他,目光落在裴从清的嘴上。
“怎么拿着我的衣服,想走了?”裴从清问他。
赵扬却说,“怎么去了这么久,拉臭臭去了吗。”
裴从清一愣,哈哈笑起来,“小混蛋。”
赵扬不满意裴从清的回答,干脆扭头看窗外。他的耳尖悄悄加温,因为裴从清那样称呼他。
两人吃完饭,裴从清提出要去警察局,赵扬心情更差了,瘪着嘴一言不发随便裴从清带他去哪儿。
裴从清把车停在警察局附近,看着情绪低落的赵扬,问他,“为什么心情不好?”
赵扬穿的衣服裤子是裴从清剪的,边角不齐,却被穿出了一种潮流感。从饭店出来赵扬就只给裴从清后脑勺看,问话也答,就是不看他。脖子硬,性子更硬。
“没有心情不好。”赵扬说。
裴从清也不说话,解开安全带的声音格外响,任由弹力带子啪的一声打在车门上。赵扬被一激吓得心脏突突跳,但他就是不看裴从清,鼻子酸涩,他也发起脾气,小手按了好几下安全带的安全扣才解开,掰开车门就下车,头也不回。
赵扬是真有脾气。
可他又对着一个孩子耍什么?
他不愿意赵扬不看他。
看赵扬走近警察局,裴从清终是没跟着进去。要收养还是换个乖点的吧,这小孩来路不明又脾气不好,长大了他可管不住,赶快算了。
赵扬坐在冰凉的铁凳子上,细细看着衣服的纹路,裴从清的衣服都是好料子,摸上去跟自己从前穿过的都不一样。他害怕裴从清,不高兴裴从清凶他,他知道裴从清没有留他的意思,所以才把他送来警察局。他万万不会再回李家了,李韶不会放过他,妈妈更不会要他,他现在无处可去,孤苦伶仃。
“抱歉小朋友,没有这个证件号。”
警察反复查了两次,确定没有赵扬说的信息。赵扬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身份证号,警察还是摇头。
“你是不是记错了,如果弟弟不见了,还是报案吧。”
赵扬摇摇头,又说自己应该是太着急了,想回家再找找弟弟,说完连忙跑掉了。
赵扬是个孤儿,被李先生不知道在哪个没人发现的地方捡到的,养了十年才被李女士发现身体的缺陷,要送去孤儿院。
没有户口,没有身份证。
上学都是去的非正规私人学校,什么证明都不用,给钱就行。
到了中午,太阳照的火辣,人声喧哗,赵扬泛起困,身体疲累,晕晕乎乎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他走进一个不碍事的角落,原地坐下,背靠湿冷的墙面,准备入睡。
困意中感到一阵肚子痛,他觉得痛意会像往常那样挨一挨就过去,他太困了,拧着眉非要睡。
他梦到自己去了孤儿院,李韶在栏杆墙外看着他,孤儿院里的老师跟李女士谈着话,很多小朋友像避着他一样不敢靠近,他知道自己又是一个人了。
“扬扬。”他听见李韶叫他,“回来吧,回来哥哥跟你在一起,陪你吃,陪你玩,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赵扬站在宽阔的院子里,有几片黄色的干树叶飘到他脚边,风吹的他瑟瑟发抖,他想有人抱抱他给他温暖,想有人陪他、念他。
愿意给他这些的好像只有一个人,是李韶。
赵扬看向李韶,心里揪紧,然后慢慢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