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1 / 1)

*

王静姝几乎没有参与宫宴,便离开了,同不曾参宴的?还有沈遐洲,但此时?的?他,也在极力地赶回。

他衣袍染血,面色苍白,像是受了极重的?伤。

陶敬并不好对付,需先?将此人诱得亲自上阵,方有机会乱中取其性命。

他绕行先?同早早安排的?匪类汇聚,亲自指战。

陶敬察觉出匪盗的?不一般,亲领兵围山。

攻防拉锯足持续了两日两夜,沈遐洲终带人马一路杀至陶敬近身,二人兵刃相接中是你?死?我活的?决然。

他赢了,厮杀的?痕迹在他身上凝固,狰狞血污分不清到底是他的?还是旁人的?,但他半分不得停留,他必须赶回洛京。

除夕宫宴即便是装病,陈雍也必会遣人去确认他情况。

如他所料的?,星泉已快急哭了,宫中遣了人来看望,非要见得沈遐洲才会离去禀告。

星泉将能想的?借口都用尽了,终于?等到郎君回来,然甫一见得郎君形容,心疼得几乎要哭出来,年轻郎君满身与尘雪混在一起的?血污,还有黏连在身上的?血痂,光是脱衣便有拉扯开的?伤口在汩汩流血。

他着急上去擦拭,却怎么都擦不干净。

沈遐洲挥开他:“打水来。”

随意冲洗后,也没有好好上药,先?缠上了绷带,披上衣,出门见了几欲闯入的?监官。

沈三郎在洛京的?境遇人人皆知,这就?是一个?落难的?病郎君,陛下仁慈才有他今日,然天子是否真?心照料,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也多有些狗仗人势的?玩意,觉得自己也能欺一欺昔日的?天之骄子了。

此刻来人见沈遐洲面比纸白,唇淡得像是死?了般,那撑着出来的?身子骨,当真?是风一吹就?要倒了的?模样?,当即自得起来,瞧瞧,再病还不是要撑着出来见自个?。

然下一刻,他便被年轻郎君如鬼般扫来的?一眼?,吓得端不稳茶盏,登时?又怒又气地起身道一句“晦气”,匆匆离去。

星泉气红了眼?,恨不得追上前去同那监官拼命。

方踏出一步,察觉郎君身体的?摇晃,又紧着去支撑郎君,再次替郎君褪下外袍,只见内里又渗出了血。

他四处翻药,忙前忙后地为郎君处理伤口上药。

身体上的?伤,并未令沈遐洲意志昏沉,他赤红着目,像是感不到痛楚一般地染着残酷的?幽暗,他脑中仍不断算计着什么。

这样?的?郎君太过熟悉,如只知杀戮的?恶鬼,在星泉照料沈遐洲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郎君都是如此,是王娘子人洛,郎君才像是恢复了些为人的?生气。

星泉忽地无比想念王娘子,若是王娘子能此时?来看看郎君便好了。

无独有偶,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女郎,披了斗篷,自角门处出了府。

第87章 第 87 章 雪人

夜极清极冷, 不知何?时下起的雪,落在屋檐,落在树枝, 车轮轧过道,留下带污的痕迹,最后?在一扇漆黑大门?前停下。

女郎从马车中?下来,亲自扣响了大门?,里头?传来一阵门?锁响动,吱呀开了一道缝, 全身笼在斗篷中?的女郎美丽又鬼魅。

开门?卫士吃惊不小, 却在认出来人后?, 连忙更敞开门?扉。

王静姝毫不迟疑踏入,门?也随之在她身后?关上。

“他回来了吗?”王静姝开口。

“郎君已?归。”为女郎开门?的卫士恭敬答了, 但语气?明?显有停顿。

王静姝蹙眉,她料定沈遐洲无论?如何?今日都会赶回洛京,但她等了半宿, 都不见沈遐洲来寻他,实非寻常,如何?也再难入睡,便自己寻来。

此刻沈遐洲府中?卫士的迟疑,不得不令她担忧。

那?卫士自是知郎君对王娘子的重视, 或者说,郎君手下的卫士皆知王娘子便是他们的女主?人,所?以答的也痛快,只?郎君负伤,不知该不该主?动提及,一想下, 默默在前引路。

王静姝也加快步伐,问再多不如亲眼去见。

沈遐洲的院落并不偏,但寂清极了,虽是冬日,可半点不见草木花影,可见沈遐洲平日是如何?地清冷,心底又是如何?地荒芜。

得无知无觉到什么样的地步,才能一日日面对这样的院落?

王静姝心底蓦地抽痛,忽地察觉,沈遐洲的真实情况,或远没有在她面前时表现的那?般正常。

她掀下斗篷兜帽,簌簌雪片抖落间,房门?也陡地从里打开,是正欲出门?换水的星泉。

星泉吃惊,他先才还想着若是王娘子在就好了,王娘子竟就真的出现了,他端着盥盆,喜形于色,一时没有让开。

王静姝却瞧见了水中?漾开的丝丝血痕,开口带涩:“他、受伤了?”

星泉欲泣,郎君何?止是伤,那?是伤得水都换了好几盆,可他不知该如何?同王娘子说,遂点点头?,带哭腔似的道:“娘子去瞧瞧我家郎君吧。”

王静姝从他身侧擦过,周身带的寒气?在暖融的屋中?升腾起些?热意,她又缓下脚步,皙白手指在颈下轻扯一下,带有融雪的斗篷落地,这才转入屏风后?。

此时床榻间的郎君只?着一袭白色单衣,像是睡着了,不止容色是清清淡淡的,呼吸也轻缓,若不是胸膛中?的起伏,恍若死人。

王静姝探一下他的额,他的眼睫也倏地动一下,很快又阖上,嘴唇在动。

她凑近去听他在说什么,竟是在唤她“卿卿”。

女郎倏地笑了,笑得静谧美好,为他拉过被在脚踏处坐下,趴在塌旁瞧他,一层单衣几乎挡不住其下裹着的绷带,她根本?不敢去探究他到底受了多重的伤。

她的郎君啊,可真是命途多舛,半大少年时,就因中?毒身体不好,现在又总将自己折腾得这般惨。

不管是以前,还是当?下,她其实都有许多旁的选择,可怎就偏偏舍不下眼前的郎君呢?

王静姝望着静睡的郎君出了神,烛光落在他的脸上,照得他脸骨秀致,清贵端然,睡姿也板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