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两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江泠走前一步,叶秋水跟在他身后,踩着他的影子,蹦蹦跳跳地往前走着,像小孩一样玩着捉影子的游戏。
叶秋水突然轻声问道:“嘉玉,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江泠问:“什么话?”
“要是踩着另一个?人?的影子走,就永远不?会和他分开了,像影子一样,亲密无间。”
江泠听完,轻轻笑了笑。
“嗯,听过。”
九岁的叶秋水也曾经同他说过一样的话。
江泠转过身,踩在她的影子上。
他一动,叶秋水就歪了,气恼地跺了跺脚,接着追着他的影子踩了好几?脚。
两个?人?像是几?岁孩童似的,互相追着对方?的影子,最幼稚不?过的游戏与?最天马行空的玩笑话,却被他们当了真。
要做对方?的影子,要成?为融入骨髓的唯一,无论春秋,永不?分离。
[正文完]
第一百五十五章 婚后
新帝登基的第?一年仍旧延续着先帝在时?的年号, 到了第?二年才正式改元为庆辉。
庆辉四?年,国史编修完毕,江泠兼任昭文馆学士, 负责典籍的整理与编纂, 同时?,皇帝又下派了修缮皇城的任务,他忙得脚不沾地, 恩师是宰相, 位高权重,他自己又深受重用, 朝中都说, 再过几年, 江泠必位同副相无疑。
庆辉五年时?, 大将军苏叙真大破楼兰, 西域十六国悉数臣服, 遣使臣送来联合国书, 向大梁俯首称臣, 岁年纳贡。
靖阳侯薛琅驱逐倭寇有功,不再是依托父辈荫庇的黄毛小子,真正在军中站稳了脚,成为护卫一方?的将帅,名副其?实。
同年, 工部建造了近三年的大船终于竣工, 在平江府正式抛锚起航, 船身巨大,小方?首、宽平艉,船头昂扬, 船尾高耸,足有九桅十二帆。船楼包括二层艏楼、一层舯楼和三层艉楼。船头正面有虎头浮雕,两舷侧前?部乃飞龙与凤凰彩绘,气势壮阔,犹如大鹏展翅。
起航那日,无数官员百姓环绕港口观看?,这艘大船是朝廷所造,出钱的是平江府首富,京师檀韵香榭的大东家叶明渟,大船建造好后,叶秋水带着商队乘船出海,说是做生意,但其?实,皇帝派了无数精锐兵甲随行?,另有数位大臣,手握皇帝亲写的国书,乘坐大船,前?往大洋彼岸,拓展贸易,宣扬国威。
等她回来已是庆辉七年了,彼时?,江泠被皇帝派去了夔州任安抚使,那里?多山地,车马不便,民生也相对落后,江泠自请前?往,他擅农事?水利,在夔州的两年,主张屯田,开垦荒地,种植粮食,同时?还?修建了一些水利设施,保障了军队的粮食供应,轻徭薄赋,减轻了百姓的负担,一时?为人称颂。
叶秋水乘船自西洋回来,只在平江府休整了两日,便骑马赶往夔州,到的时?候,江泠出去办公了,不在府衙中,叶秋水向小吏打听?江泠的居处,“江嘉玉去哪儿了?他住在哪条街?”
小吏听?后很是警惕。
“不知?夫人贵姓,家住何方?,找我们大人何事??”
叶秋水狡黠道:“我姓叶,家住京城西坊,找你?们大人……嗯叙旧!”
小吏记下了,又偷偷打量她几眼。
女子梳着妇人的发?髻,姿容清丽,气质精明,举手投足落落大方?,辨不出具体的年龄,方?才问话的时?候也是直呼大人表字,看?上去似乎很熟稔。
江泠近来带着属官在治下的县城中丈量土地,清算田亩,他戴着斗笠,站在垄头,手里?握着笔,在纸上写下田地长宽顷数。
江大人上任两年,事?必躬亲,一开始,当地的官员是很不服他,江泠太年轻,若非他自请外派,未曾继续留在京师,兴许而立之年已位同副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一个年轻的长官,并不容易服众,但江泠上任后雷厉风行?地除去了城内沉疴,他身上并无年轻权臣常有的倨傲高贵,反而平易近人,话虽少,待人却温和谦逊。
渐渐的,当地官员纷纷以他为首,这两年,夔州改革成效显著,百姓有田可耕,车马便利,不再与世隔绝。
午后,江泠坐在棚子下看?图纸,小吏寻过来,说:“大人,有人拜访。”
江泠问道:“是谁?”
小吏重复那女子告诉他的话,“姓叶,家住京师西坊,说是找您叙旧。”
江泠呆怔住,杯中茶水轻晃,溅了满袖。
小吏惊讶,赶忙用自己的衣服去擦拭。
但江泠却猛地站起,周围的人都被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事?,属官们围过来,担忧道:“大人,发?生何事?了?”
素来沉稳的江大人竟没来由地扯起嘴角笑了笑,看?上去很欣喜,又有些着急,起身的时?候险些将桌子撞翻。
他冲出棚子就要离开,走了几步才想起公事?还?没办完,又走了回来,语无伦次地叮嘱属官,“这里?差不多都丈量完了,剩下的交给你?们,我有些事?,要先回去一趟。”
“诶?”
属官还?未来得及回应,他们的江大人就像等不及似的,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几人面面相觑,“这是发?生何事?了?”
被问话的属官摇摇头,“不知?道啊,大人既然叮嘱了我们,我们先将眼下的事?忙完再说吧。”
叶秋水站在府衙门前?,她来得突然,没有提前?知?会过江泠,他不知?道她回来,而他的下属们从来没有见过她,所以不认识她是谁,小吏很警惕,不会将他们长官的住处随意透露给一个陌生的女人,叶秋水没办法?,只能站在府衙门前?等江泠。
她抬头望着牌匾,夔州看上去比她之前第一次去儋州要好很多,看?着没那么落魄,当地多山,军队多,对外来人的审查也格外严苛,文书看?了一遍又一遍她才得以入城。
许久,叶秋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谁在向她跑来,她转过头,视线交汇的一瞬间,江泠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她。
海上漂泊两年,她黑了一些,也瘦了一些,神采依旧,耳边坠着西洋淘来的宝石挂饰,阳光下夺目逼人,只是宝石再名贵,都不及她站在那里耀眼。
江泠站了一会儿,小吏过来禀报他有人拜访,说出那人的名姓与来处时?,江泠一开始是不信的。
他觉得,叶秋水大可以直接告诉小吏,她是何许人也,是他的妻子,来夔州寻他,这样语焉不详的回答,不是她。
可是仔细一想,叶秋水不就是这样的性子吗,爱玩,分别这么久,肯定要寻些机会戏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