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1)

室外,郑吉还在冷风中踱着步,在心里?乱思量时,抬眼见师傅竟在这时候忽然过来了,连忙迎上前?去。

因?见师傅动作恭敬地捧着一只?红漆木匣,郑吉想这定是圣上对姜采女有孕的赏赐,想圣上怎会?不看?重自己的首个子嗣,就要将?心中忧虑抛却时,却又见师傅的神?色似乎是有点不大对。

第 66 章

令茉枝等宫人都?退得?远远的, 周守恩在已上灯的室内向姜采女躬身行礼后,将那只红漆木匣放在姜采女手边的榻几上?,道:“这只匣子是陛下对采女的赏赐, 匣子里?装的, 是令女子堕胎的药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纵已在紫宸宫深深震惊过, 周守恩这时将这话?说出时,犹感觉心肝暗颤了?颤。

他定住心神, 略一顿后继续道:

“陛下说,采女腹中胎儿生死全由采女自己决定, 若采女不想要?孩子,切勿有过激之举,或是通过永寿宫寻猛药,可就用此药。

此药瓶中分量已?令太医再?三斟酌过,可尽力减轻堕胎之事对?采女身体的损害。但纵如此,采女若决意?用此药,务必告诉宫人,令太医等在外候守, 以防意?外发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周守恩边说着圣上?交代的话?,边暗暗观察着姜采女神色, 见她面庞上?有种?似已?超脱尘世的平静,平静到残忍, 纵听?他在说些堕胎的话?, 眉眼间也没有丝毫波动, 好?似她腹中怀的并不是个可呱呱坠地、会说会笑的孩子,只是凭空多了?一团死肉而已?。

依周守恩立场, 实是深恨此女。他办完圣上?交代的差事,再?朝姜采女微一躬身后, 就要?离开时,因心中实在是愤恨难忍,忍不住又多说了?一句,“采女……采女可有什么话?,要?老奴带给陛下?”

姜采女正?摩挲着从匣中取出的药瓶,灯光下手指白皙地隐约透明。她未说话?,但从绣箩里?缠杂的丝线下抽出了?一方蝴蝶帕子,递给了?他。

周守恩知道这蝴蝶帕子,是圣上?要?求或是恳求姜采女绣的。

一方帕子而已?,当初那方茶花帕子,姜采女为?能到圣上?身边做御前宫女,只花了?一个晚上?就精美地绣完,可这蝴蝶帕子,她却拖延着绣了?许多时日还未完。

回回圣上?来幽兰轩时,都?要?走到绣箩这儿拿起帕子看看,看姜采女今儿个又多绣了?几针。圣上?也不催促姜采女,像这般等待也是十分甜蜜的,等待的时光是拉长的糖丝。

周守恩接过帕子时,见这蝴蝶帕子竟然绣好?了?,花枝中两只飞蝶翩跹相伴。他惊怔抬首,想问姜采女是何意?时,见她已?起身掠走过他身边,向幽幽的幽兰轩深处走去,手里?握着那只药瓶。

是要?拿这帕子再?挑起圣上?对?她的情意?,还要?再?骗圣上?第三次,意?图刺杀圣上?第三次不成?!

好?歹毒的心,周守恩心中想得?切齿时,又忍不住地担心圣上?再?在姜采女身上?翻船。

圣上?对?姜采女似是可以毫无底线的纵容,且一次纵得?比一次厉害,这一方小小的帕子,保不准真能将圣上?又勾到幽兰轩去,可这怎么能行,圣上?心口处的伤还没好?呢!

将这帕子拿回紫宸宫的路上?,周守恩心中都?是恨忧交加。回到清晏殿里?,他将帕子捧呈给圣上?,见圣上?将帕子展开凝看许久后,指腹轻轻抚摩过帕上?的蝴蝶花枝,灯火旁眸中颤颤似有碎流的光。

周守恩虽安静侍立在旁,但见圣上?如此神态,心中实似是有油锅正?在熬煎。他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想劝圣上?几句,恳请圣上?勿再?被姜采女的这点伎俩所骗,再?对?姜采女心软,再?置己身于险境。

就在周守恩忍不住要?开口时,却见圣上?抬起手臂,将垂着的帕子送到了?灯火前。

火苗从帕子一角燃起,迅速地窜燃上?雪帕的帕身、那在花枝中翩跹着的一双蝴蝶。燃着的火光映着圣上?沉静的脸庞,在圣上?幽寂的眸底烈烈跳动了?片刻,就将蝴蝶绕花的帕子全燃成了?灰烬,残留的火星也渐渐在冷冽的空气中熄灭,于是圣上?眸底也随之黯淡无光。

外人怎知圣上?给了?姜采女那样的赏赐,就只知姜采女有孕在身,这消息在新的一年到来时,在宫中民间都?迅速地流传开来。

民间热议时,后宫因这消息在这年节时殊无喜气,除了?几个稍心宽些的妃嫔,其余人都?是忧躁难安,只觉姜采女本就在圣上?的偏心谕旨下对?她们大?不敬了?,这下还有身孕,岂不是要?直接骑到她们头上?来了?。

她们是妃嫔,后宫中能凌驾于她们之上?的,唯有皇后娘娘,一个采女,算什么?!

但再?不安也只能在心中憋着,因今年过年圣上?竟未举办家宴,妃嫔们连圣上?面也见不着,而太后娘娘自入冬起就凤体欠安,道是想清静,不要?妃嫔们孝敬侍疾,妃嫔们日常也难见太后。

外面对?太后娘娘的凤体欠安,都?猜测是被圣上?给气的,眼下姜采女还有了?身孕,更?能魅惑君心了?,太后娘娘的凤体短时间内想是好?不了?了?。

然永寿宫中,太后实则连头疾也未犯。她身体无恙,唯有心事一桩,这心事是她多年来的积年顽疾,是烂在她心里?的毒疮,今年,终于能痛快下手挖去了?。

本有慕氏女暗中搭手,去年年底除夕家宴应就可成事,可萧恒容竟未照例举办除夕夜宴,镇日在紫宸宫闭门不出。

起先疑心慕氏女竟能放下对?萧恒容的仇恨,倒向萧恒容一方,但若是慕氏女将那日永寿宫中真正?发生的事对?皇帝和盘托出,她必不可能安坐永寿宫中,萧珏也已?面临致命的危险,他们祖孙都?应已?遭到萧恒容的毒手。

可处处风平浪静,除了?慕氏女与萧恒容关系似冷了?不少?,不似外人所以为?的如胶似漆。外人还以为?慕氏女与萧恒容如何感情炽热,但太后通过眼线得?知,这二人一在紫宸宫一在幽兰轩,已?多日未见。

疑心不解之时,太后得?到了?慕氏女有孕在身的消息,心中的疑虑一时像都?有了?出口。

太后虽深恨萧恒容,但到底是看着他一岁岁长大?,知他性?情骨子里?藏着深深的别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喜欢时,就似情窦初开的少?年,闹得?轰轰烈烈的,连慕氏女真正?身份也不顾,可见慕氏女怀孕了?,又似醉酒之人忽然清醒,若慕氏女生下儿子那就是萧恒容的长子、启朝的大?皇子,依慕氏女真正?身份,萧恒容这皇帝怎能不考虑许多。

本就未将诸事都?压在除夕夜宴的计划上?,尽管与皇帝因“意?外”暴毙相比,另一计会惹来世人非议,但为?免有孕的慕氏女另生心思,为?免夜长梦多,太后决定尽快动手,必须尽快动手。

事成后,慕氏女腹中孩子自然不能留,慕氏女人也不会再?出现在人前。

尽管她给孙儿韫玉的承诺非是如此,但到时候尘埃落定后,她可再?对?韫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韫玉是孝顺孩子,总不会为?一女子真的怨恨祖母。

第 67 章

拔出瓶塞时, 药瓶白瓷瓶身的微一闪光映在眸中,似是白静的雪光。

慕烟手?按着瓶口?,心绪似飞到了多年前燕宫的雪地里, 她那时年?幼贪玩, 喜欢下雪盼着下雪, 怎会想到,自?己的一生也会似雪地白茫茫地空寂。

抬起握着药瓶的手?臂, 就要将瓶中药饮下时,多年?前雪地里男孩清稚的童音, 却忽地响起在她心里。

她那时因为父皇粗暴地决断了她的婚事,心中很?不高兴,问那从魏博来的男孩,是不是也与?她想得一样,不愿意被他父亲这样安排,不愿意被家族送到燕京,与?故土相?隔千里?

男孩却说他的心意不重要,只?要他父亲等家人诸事顺遂就好了。

他总是这样, 总将自?己的心放得最低,总是最先顾念他人, 总是愿为所?在意之人,压抑甚至牺牲他自?己。

她为何方?才思?及此念, 她一味地溺浸在自?己的无望中, 那日弘福殿相?见, 他分明不好,可她却未能顾及, 她只?由着自?己心中的迷茫淹没了一切,没有能好好地看一看他, 好好地和他说一回话。

愈重的忧悔心念深深绞缠着慕烟,她愈是回想愈感?不安,攥着药瓶的手?无意识越发用力,指节青白。

年?前年?后皇帝都未办家宴,但在这日令御膳房备下一桌宴席,命人将永宁郡王请至紫宸宫。

萧珏已有多日未见皇叔,至紫宸宫中依礼拜见后,见皇叔穿着常服,行动?间举止间透着随意,颇有几分似从前的魏博二公子,只?是动?作?似比从前微滞缓些,好像身体略有不适。

用宴时,说说笑笑的皇叔也很?像从前魏博府中那个无拘无束、性?子闲逸的小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