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随口一提，才发现如今正当权势的人里，当年曾是周贵妃拥趸的人就不下八个。

还真是，细思之后叫人意外。

杨窈若听得一愣一愣的，她忍不住张嘴感叹，“哇，真想见见那位周贵妃，不知是怎样的美人。她如今身在何处啊？”

“死了。”赵夙的声音里毫无波澜，纵然是位绝代美人，可与他又有何干系。

不过，看杨窈若失望的样子，便又补了句，“死在前梁国破之日，但无人得知她的尸首在何处，伺候的宫人只说她已死，因而有传闻称她与裙下之臣乘船远走了，也有人说她因貌美而飞升，民间甚至有她的庙宇。”

他的解释让绝美凄艳的周贵妃之死蒙上神秘色彩，也叫人心中的遗憾不那么深刻。

杨窈若一个劲的点头，好似对这样的结局感到肯定，认为一代绝世美人不该以草草死去收场。

但赵夙没说的是，当初不少人亲眼见证周贵妃自尽，确认她已经身亡，这里头就包括他阿耶闻讯派去救驾的人。当年他才十四，在军营沙盘后，亲耳听见回来的将领跪在地上恸哭报丧。

只是……

他瞥了眼得知周贵妃很可能没死，而雀跃不已的杨窈若，将这段往事咽下。

倘若她能高兴，知不知道这桩事又有何妨？

赵夙看着完成进度99%的任务栏，选择了忽视。好在这个任务奖励的寿命不多，只有一日，所以完不成的惩罚也不多，也只有一日。

若一日性命能叫她开怀片刻，无甚遗憾。

公主府很大，真要是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细细逛过去，怕是没有两个时辰看不完，赵夙只挑拣了几个有趣的和主院带她看了看。

很快就到荷花池旁的凉亭坐着休息。

此时夕阳西斜，荷花池早先枯败不堪，来修葺的匠人只来得及清理淤泥残花，尚不及种上新的荷花，所以光秃秃一片，好在有鱼有湖有斜阳，意境足了，景就不会太差，至少叫人心旷神怡。

赵夙陪着杨窈若用了两块点心，他不喜甜腻之物，后头就抢了颦月的活计，为杨窈若煮茶。

他到底不是纯粹的武夫，赵家虽不是世家，也富贵了数代，钟鼓馔玉，膏粱锦绣，只要他想，也是一身矜贵蕴藉，风华无双，连煮茶的仪态都不输那些世家郎君们。

杨窈若接过他递来的茶杯，双手捧着，对着湖水的方向小小喝了一口，忽而感叹道：“这日子有些无聊，要是能乘舟就好了。”

她先是略沮丧无聊的说，接着起了兴致，陷入想象，对着赵夙连说带比划，“就是那种逆着急流而上的，哇，想想得多叫人心潮澎湃呀，随时小舟都有可能会翻。”

“好啊。”赵夙弯唇浅笑。

“啊？”杨窈若不解看向他，“什么？”

赵夙依旧是微微笑的样子，安坐在案边，俊美无俦，运筹帷幄的平静，“急流泛舟。”

杨窈若不解，并且犹豫了，“可是现在很迟了，而且得出城才能有这样的河吧？”

不仅是有顾虑，而且杨窈若和赵夙不同，她生性喜欢拖延，是个不折不扣的只将一切停留在畅想上的人，赵夙却不同，他想要做什么便一定会做到，且迅速果决。

“不，这里就可以。”赵夙神态自若，语气肯定。

之后的事，自然是顺理成章了。

皇帝老子想要舟，就算没有也能立刻把树砍了刨出来，何况还真有，原本被埋在湖里的淤泥里，这两日刚被洗净清理出来的舟可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一共就三个舟，容纳不了多少人。

赵夙上了小舟后，握住杨窈若的手，将她从岸边扶到了舟山。

此时，天色已开始在昏黄与昏暗间徘徊了。

杨窈若吃穿都是最好的，所以裙摆也是长及地的十二破间裙，色彩绚丽，将她衬得如月宫仙子，花钿更是添了成年女子的娇媚，叫人移不开眼。

当然，她对自己的样貌大概没什么清晰的认知，正认认真真的拎起裙摆，生怕沾水。

这叶小舟上，只做了杨窈若和赵夙，至于后两个舟是怎么安排人的，杨窈若就没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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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现在被新奇和犹豫两种情绪包揽，最后决定将目光转向赵夙，“你会划舟？”

赵夙颔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杨窈若哇了一声，开始夸他，“赵夙你怎么这么厉害，什么都会！天呐！”

她的反应实在夸张，惹得赵夙不住发笑，心底却又好像被什么裹满，看吧，她其实可聪明了，永远知道怎么让人喜欢，小嘴像是抹了蜜。

杨窈若不会划舟，所以之后都是赵夙在划，好在他体力好，像是怎么都不会累一样。也不知什么时候，就莫名划到了城外，原来嘉南公主府的荷花池跟城外河流竟是相通的！

此时，天已经黑了，在河上观月，只觉得圆月硕大，比任何时候都离得要紧，人被蒙上轻纱，变得朦胧，周遭静谧，天地之大，好似只剩下他们二人。

黑夜幽深，明月昏黄，河水粼粼，天地间流淌的只余清风。

杨窈若坐在赵夙身后，抬头痴痴望着景色，“好美啊！”

忽然，拐弯处河水湍急，小舟颠簸了一下，杨窈若反应不及，险些倒向一侧，千钧一发时，被一双烙铁似的手臂箍紧，他声音沉静，“抱住我。”

在她反应时，小舟又是一震，舟头飘忽不定，容不得犹豫，杨窈若从背后紧紧抱住赵夙，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藏在他腰前的双手死死抓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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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紧张到闭上眼睛，只能感受小舟在不断晃动，与急湍的河水比起来，小舟过于微不足道，愈发频繁的摇晃好似无情的天地在嘲笑不自量力妄想抗衡天道的凡人。

杨窈若感觉自己手心出汗，她的脸贴着赵夙的后背，能感受到他也在不断抗衡，因为肌肉绷得很紧，却又在很有力量的律动。

蓦地，赵夙开口，一如往昔冷静，但要深沉许多，“阿若，你信我吗？”

她其实害怕得很，可赵夙胸有成竹的平静感染了她，于是紧闭双眼，大声回应，“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