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狂徒!
呸!
同伴咬牙,想发火却不得不忍下,谁让詹观官职高呢。
杨窈若啃了个鸡翅意思意思,然后分给身旁的颦月武英,还有李司阶等人。
有时候关系是很奇怪的,一只烧鸡,一个值得骂的人,就够叫人拉近关系,莫名多了话题,放得开了。
詹观一个劲的讲自己在遇见赵夙之前的事,年少习武,满腔热血,拜别爷娘去混江湖的日子,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当然,肉可不是牛肉,瞎吃要被关起来的。偶尔还去劫富济贫,开黑店的凶蛮娘子,日子叫一个潇洒。
杨窈若听得眼睛都直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李司阶为首的世家子们就不爽了,草莽鲁行有什么好炫耀的,于是他们也开始说起建安的日子,曲水流觞、纵马长街、科举后的曲江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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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窈若听得一愣一愣的,最绝的是当他们开始说各家宴席上的菜肴,几乎全是数代传下来的方子,有的仅仅是一道菜就耗费百金。詹观家境应当也算富庶,后头也开始比拼自己天南地北见识过的菜色,虽比不上李司阶说的名贵,但胜在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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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童子尿煮蛋、炸蜈蚣等等。
别说其他人了,杨窈若都大开眼界。
她听得一愣一愣的,眼睛都舍不得挪,最后还是颦月几次催促,才意犹未尽的回去。
颦月把用来烧水的小炉子拿起来,倒了些热水在盆子里,又掺了凉水,准备用来给杨窈若洗漱。杨窈若双手托着脸颊,惊奇又兴奋,“颦月,我觉得我先前想错了,其实世间很大,倘若有机会,兴许我该多走走多看看,才不负来世上一遭。”
她认真算起来,去过的地方屈指可数。
现代的时候,学校家里两点一线,说起来到古代后,去过的地方还算多了。
她掰着指头,在烛火下认真的数着。
武英傍晚也是跟着一道听的,她性子爱热闹,又是宫里长大的,反倒是听詹观讲见闻的时候最激动,“仗剑走天涯,做游侠劫富济贫!”
颦月自是不能说杨窈若的,却可以管一管武英,她把水兑好,端到杨窈若面前,递上布帛,然后食指点了点武英的脑门,“你去劫富济贫?怕不是等着被人劫富济贫吧?哪有女子去闯荡做游侠的!”
武英委屈巴巴,小声反驳,“哪里没有,红拂女不就是吗?”
“世上能有几个红拂女,你我的命数就是安分守己。”颦月难得正色告诫武英。
接着,她继续服侍杨窈若。
杨窈若却听着她们的对话深思,安分守己吗?
她总觉得不对,不提周游的见闻见识,难道行侠仗义也不对吗?
夜里暖暖和和的睡下,迷迷糊糊中,杨窈若还在想着这件事。
破天荒的,她第二日不必人叫就醒得很早,而且一反以往赖床的姿态,活力满满的洗漱起床用点心。然后提前找到左统领詹观说自己想四处逛逛,于是身边多了几个龙骧卫,在营地巡视张望,不清楚的人,或许还以为她是什么别有用心的人混进来了。可她身后又跟着龙骧卫,便断然没有这种可能了。
一早上的辛苦,还是卓有成果的。
杨窈若先是走到了杂役营,里头又很多被征来的百姓,男女皆有,男子多是上了年纪或是身有残疾,他们都不能上战场,于是都被派遣做活,成日辛苦。这些都是不被看见的底层,无人在意,甚至当杨窈若想踏足的时候,跟着她的龙骧卫还处于好意劝阻了两句。
但她还是进去了,而且仔仔细细的看过、观察,即便是顶着她们麻木诧异的目光,她觉得头皮发麻,很是不适应,也依旧坚持。
还从袖口里拿了炭跟白纸涂涂画画,这么虚耗了一上午,再若有所思的回去。
接着,一整个下午都在营帐里没出去。
颦月一开始还以为她终于要开始做陛下布置的课业,哪知埋头苦干,全是做些毫无干系的事情。劝诫的话堵在喉间,到底是觉得主仆有别,不敢太过干涉,颦月虽面色忧虑,还是尽心尽力的为杨窈若添茶、点香、驱虫……
一直到天边烧起橘红云朵,杨窈若才伸了个懒腰停下来。
她兴高采烈地拉住正在为她添茶的颦月的手臂,欢呼一声,“我有法子让杂役营的人能轻省些了!”
颦月知道杨窈若上午去过杂役营,却不知她一整日的忙活都是为了那些人,不由脱口问道:“帮他们?可对女郎您无甚助益啊。”
杨窈若已经在认真的将纸张归叠整齐,闻言,不假思索道:“为什么要有助益,我只是想做点好事。”
颦月仍旧不解,蹙眉不明。
横竖心头大石落下,杨窈若索性多解释了两句,“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我如今温饱已足,不如多做点好事,能帮其他人,不就是天大的助益吗?”
当然,她还有些话没说出口,因为不能对颦月道。
但她自己明白。
虽然不知道为何会来到这个世界,可昨日畅谈,她觉得视野陡然开阔,詹观是古人,尚且在年少时会相望游侠锄强扶弱,她既然摆脱苦海,为何不能力所能及做点好事?
杨窈若笑得眉眼弯弯,灿烂明媚。
第 32 章
颦月彻底呆住, 以陌生的目光重新看待杨窈若。
她以为的万事皆可,随心懒散的女郎,似乎不仅是表象那样, 没什么上进心与善良之间是不冲突的。
颦月在征入宫中前也薄有见闻,入宫后更是没少见尔虞我诈, 旁观党派的争权夺利。她不敢说有什么识人之慧, 但见过的人品行高尚也好, 卑劣也罢, 不计其数,似杨窈若这般的, 实在是少。
懒散不上进者,多是躺在家族荣光上, 作威作福有,沉溺享乐有, 但像杨窈若这样的, 多年来她是头一回见到。
也挺好。
颦月嫣然而笑,难得散了些五官自带的弱质纤纤的轻轻愁绪。能跟上这样一位纯澈的女郎, 服侍在其身侧,未尝不是件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