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面对赵夙肯定的语气, 杨窈若简直恨不能穿越回前几息,把那个轻信老谋深算的男人的自己狠狠摇醒。

越好看的男人,越会骗人啊!

她怎么就不长记性!!!

怎么就被迷惑住了!!!

然而, 悔之晚矣。

杨窈若噘着嘴,眼神暗含凶光, 腮帮子都要被气鼓了, 用余光斜看他, 试图让他感受自己的深沉怒气, 从而感化对方。

事实上,她佯装的冲冲怒气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反倒像是一只快要气炸了的河豚。

赵夙莫名觉得指尖有些痒,想戳一戳她气鼓鼓的脸颊, 但若真做了怕是她真的要惊怒气疯,只好退而求其次, 骨节分明的手一动, 伸出了削瘦修长的食指拨弄腰间蹀躞带上的双鱼戏珠玉佩。

蹀躞带的金玉相撞,发出的声音脆响好听, 却未能止住他指尖痒意,反而连心都被勾连。

好在,他心思深沉, 意志坚韧,纵然眸色渐深,可表情神色未表露分毫, 仍旧是平常惯有的对着杨窈若的和蔼纵容的微笑。

“莫要气了, 吴国一战在此一举, 待我将吴国皇帝捉住,便可班师回朝。你不是想尝遍天下美食吗?世上珍馐, 莫过建安,到那时我亲自带你尝遍,可好?”

杨窈若也只是表面生气而已,倘若赵夙能让步从而偷懒自是最好的,倘若不行,好歹也能争取些权益好处。她在现代与母亲相处时便是这样,一味听从才不会有好结果,这些都是她琢磨了十几年才凝结出来的生活经验。

眼下赵夙让步,虽说课业不变,但好歹允诺了种种好处,杨窈若自然顺坡下驴,勉勉强强转头,抬起下巴看他,“成吧,答应了可就不许反悔,我不仅要尝许多许多好吃的,金银财宝我也要!别的就不提了,你以前可是答应过我,要给我整整一筐的金子!

金口玉言,这总是要兑现的吧?而且我还有那么多的许愿值,你说,够不够在建安换一个大宅子?既要离坊市近,又要内里环境清幽,最好能靠着江河,院子两边种满垂柳。”

她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亲手比划垂柳该是什么样子,对去建安的生活满怀希冀。

赵夙一开始是宠溺地笑着看她,听到后头,笑渐渐淡了,“金口玉言,自然无改。可你去了建安不与我一道进宫吗?宫里……亦有许多去处,河也好,垂柳也好,悉数都有。可以有宫人陪你嬉戏,若想去坊市,我也不会拘你,随时可去。倘若你还想要何景色,我亦可让人建造。”

赵夙向前一步,高大伟岸的身躯靠近她,压迫感骤然而至。

杨窈若下意识后退一步,腰上似乎碰到什么,重心不稳就要跌倒,赵夙眼疾手快,手臂如铁般箍紧她柔软的细腰,身体不可避免的正面相触,紧紧贴近,粗粝的大手隔着衣物都硌人,灼热的呼吸洒在杨窈若的脖间,酥酥麻麻,激起颤栗。

她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只觉得腿软,不知为何,许是离得太近,一种奇异的痒意从脚底板升起,遍及身体,她觉得一定是因为这个仰倒的姿势太累,所以腿才打哆嗦,为了不至于跌落,她只好一只手紧紧抓住赵夙的衣袖,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腰,指甲抠住腰后黑色皮革的蹀躞带,这也使得她非但不能推开赵夙,而且身体愈发迎合贴近。

赵夙的力气极大,即便有意收敛,可刚刚措不及防下,还是有些力道没能收住,以至杨窈若觉得被他大手抓握住的腰又疼又麻又酥。

烛火摇曳,两人的姿势暧昧紧贴,而外头似乎还有巡逻的脚步声,也不知会否看到二人相贴的倒影,想起这一茬,杨窈若下意识紧张起来,呼吸亦急促了几分,赵夙最开始并无旖旎,可到了后来就说不清了。杨窈若只能感觉腰上的手愈发滚烫,也愈发用力,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

她能听见他逐渐粗重的呼吸,然而下一刻,却听见他清醒克制的说:“小心些,你身后是烛台。”

他没有就此松手,而是大手箍住她盈盈不堪一握的腰,单手抱起,远离了方才的位置,他自己背对烛台。

“哦哦。”杨窈若眼睛发直,还有些回不过神,就是双颊好烫,语无伦次的瞎应,“烛台、烛台好,不不不,你好,不对不对,多谢你。”

她怔愣了两下,每每都是察觉说错话才慌忙改口。

赵夙方才听见她不愿意跟着回宫后,所存在心底的怒气消散许多,她还不懂那些,他……不能计较,只好循循善诱,“阿若,随我回宫有何不好吗?有我在,宫里便是你的家。

我接你回家,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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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色温蔼,蛊惑声似潮水一般涌来。

回家……

那自然是好的,她最渴望的便是回家。

可,这里不是,建安不是,宫里更不是。杨窈若陡然清醒,她避开赵夙的手,目光也躲到别处,语气却坚定得很,“许愿值,可以许愿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仍自执拗。

赵夙勉力维持的表象温和终究是如泡沫消散,他的温和浅笑彻底不见,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哦,我们阿若,还是喜欢宫外啊。”

他语气极淡。

“乖孩子,都是知道要回家的。”

*

“乖孩子,都是知道要回家的。”

又是这道声音,睡梦中的杨窈若喘着粗气惊醒,她害怕得紧紧揪住衣领和被褥,额间沁起冷汗,黑暗中不能视物,恐惧感与白日相比成倍剧增。

她觉得自己从眉骨到脸颊的大片肌肤都又疼又痒,好似他那双长了厚茧的手依旧停留在她娇嫩的脸上,摩挲剐蹭,明明赵夙已经带着大军出发三日了。

当日他说完那句话后,就是那样,满是爱怜的用粗粝的拇指从她的眉骨摩挲到脸颊,再往下……目光晦涩的克制住。可杨窈若却吓得心头一颤,以往‘不小心’触碰也好,误抱也罢,都没有过那么强烈的恐惧感。

他放下手,让她回去时,杨窈若如蒙大赦,跑得像是身后有冒着绿光的饿狼在觊觎一般,她甚至顾不上讨价还价。

第二日赵夙出征时,她本是早早就清醒了,却不知为何反复想到那个场面,有些不敢面对赵夙,甚至莫名羞耻,任由颦月她们如何小声催促,她都用被子蒙住脑袋,故意含糊口齿,装作困意十足,赖床不肯起。

她们劝了许久,也不知从何时起,忽然就没有声音了。

四下寂静无比,可杨窈若的心却警觉起来,她觉得周围的空气紧绷沉闷,愈发不肯把脑袋挪出来。但被子的空气稀薄也是个问题,杨窈若用指头悄悄拱开了个被褥与床榻间的缝隙,任谁也看不出来,只会以为是个小褶皱。

别看只是小小一个缝隙,除了涌进新鲜的空气续命,还叫她模模糊糊看清了些外头的景象。

一双边缘绣了靛青色祥云的黑长靴停留在营帐中央,看鞋尖的方向,对方应该正在注视着她,看来她的直觉还是很准的,幸好没有贸然掀开被褥。

虽说细想没什么大事,可她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赵夙。

赵夙和先前貌似有些不一样,她说不好,也并非抗拒,就是不安,害怕现状被改变的不安,怕该属于自己的领地一寸寸侵染上旁人气息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