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盖子,熬得米油都出来的浓郁米香慢慢洒满营帐,叫一整日没好好吃喝的杨窈若,本来有些胀胀不舒服的胃一下起了胃口,喉间的不适也都散去。不愧是在医书里有一席之地的大米,补中益气、健脾养胃的作用并非强加。

很快,一碗粥就盛好了,被放在案几上靠近杨窈若的方向。

瓷碗与纯木案几碰撞的声音煞是好听,也叫人回神。

“吃吧。”赵夙道。

杨窈若拿起汤匙,绕着碗沿搅弄,这粥还冒着热气,看着便有些烫,随着被搅开,爆开的米花与浓稠的米汤都在竭尽全力勾搭杨窈若不大爽利的胃。

赵夙则起身,圆领窄袖袍与黑长靴更能展现身形高大,武将的勇武威猛、身强力壮,他行走间气势浑厚,让人难以忽视,但这样的他,正一盏一盏将烛火点亮,营帐内的光亮渐深,他的面容也在杨窈若眼里一点一点清晰。

好看!

真好看!

她一手托着腮,一手握着汤匙,目光追随赵夙,毫无邪念,由衷欣赏赞叹。

他点得很慢,所以杨窈若很轻易便适应了渐渐亮堂的营帐,心情也逐渐被点亮,尝了一口白粥,当真觉得是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白粥了。

等她将一碗白粥喝碗,小腹暖洋洋,精神也很好。

赵夙坐到了她对面,含笑望她,俊美无俦,“可饱了?”

“饱了!”胃得到满足,她应声都中气十足,响亮得很!

赵夙依旧是笑模样,就在杨窈若好奇他要做什么的时候,下一刻,一本装了线的书册出现在案几上,真是突兀又丑陋,怎么能和香喷喷的米粥共处一案!

她怀着视死如归的心情,呜呼一声,“又要背书?!

上苍啊,饶了我吧!”

谁懂啊,她是考完了高考穿越的,知识把脑袋填得够够的,怎么还要惨遭折磨,也不知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她!竟然开始怀念她母亲对她的极致掌控日子!至少不用时时刻刻被催着念书读书背书!

她梦里都在啃书了。

呜呜呜呜。

赵夙不为所动,也不对,他笑容未变,依旧笑吟吟,柔和宽容,“今日不必背书。”

一双柔嫩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扒住赵夙坚硬的手臂,娇俏的小脸凑近,小鹿般湿漉灵动的眼睛,满含希冀地盯着他,小姑娘人虽小,撒娇却是无师自通的,“当真?”

“当真。”他微笑,安稳坐着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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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赵夙,你最好了!”她一高兴,好听的话连绵不绝的从口里说出来,那叫一个顺畅,“你就是亘古未有的好君王,英明神武、勤勉政事、心怀百姓……”

她夸起人啊,手舞足蹈,信誓旦旦,信不信不说,至少心情能被感染,变得晴朗起来。

赵夙依旧安坐,神色不变,从容淡定。

等她好不容易夸完,几乎将脑子里所有夸人词汇都用完后,他不紧不慢道:“今日练字。”

“哈?”杨窈若不可置信的抬头,她甚至以为自己耳背听错了,不死心的重复问,“你说什么?”

“今日练字。”他连声调都不曾变,沉稳如故。

杨窈若立时展现了有名的变脸术,从率真的撒娇卖俏到幼稚的面无表情,以示愤怒与无声抗衡!

而若是以此指望赵夙改变心意,无异于痴人说梦话,多日交道打下来,她把这个老男人了解得透透的!写字累可以揉手腕,背书费口舌可以端茶送水,听课枯燥可以想法子融入她喜欢的见闻哄她……

但决定好该做的事,必然要做完,不容更改。

可见意志坚定有时未必是好事。

她幽幽长叹,目光哀怨,像极了吃不上萝卜强装忧郁,抱着白菜望月亮的大白兔子,幽怨到极致还要低头啃啃大白菜以示怒气。

正替她磨墨的赵夙见了,任是铁做的心肠也要恻隐,望着她气愤后时不时鼓起腮帮子的白皙侧脸,无声浅笑。倘若杨窈若这时候回头,便能察觉男人眼里不那么纯粹的喜爱。那样的喜爱,不是对宿主,亦不是对后辈,而是……一种更为晦涩的爱意。

可惜,杨窈若真见了兴许也不能明白,她说

不准只会察觉到危险,却不知是因为什么。

因为她被母亲保护得太好,对男子的险恶还知道的不够清楚。

至于赵夙,他当然能察觉到这一点,但今后,亦有他在,又惧怕什么蜂蝶呢?他会护好她,她的不知世事,亦只有他能察觉。赵夙眸光锐利,帝王的威容在那一刻尽显。

杨窈若还不知道该死的狗男人在觊觎她呢,正认命的和字帖斗争,上头的字全是赵夙一笔一划抄录的,是诗经的一部分,字如其人,他的字大开大合,看似内敛端正,可笔锋凌厉,足见他内里强势,不容抗拒。

杨窈若认真的临摹字帖,每写完一个字,就好似赢了赵夙一回,那叫一个兴高采烈,越写越斗志昂扬,甚至时不时抬高脖颈睥睨他一眼,也不管他看没看见,然后再心满意足的继续。

得益于她情绪的高昂,很快临摹完赵夙要求的几页,获回自己营帐安歇的权利。

明明今日没做什么,等杨窈若回到赵夙对面的营帐时,呜呼一声,一头栽进被颦月和武英铺得软绵绵的床榻,然后快乐的来回打滚。

原来,不碰与学问课业有关的事,可以如斯快乐。

榻呀,榻呀,你是我永远的挚爱!

颦月与武英早在杨窈若除了赵夙的营帐就察觉了,只是不敢迎出去,怕人家说她们窥伺帝帐,只敢候在营帐的帘子后面,杨窈若一进来就跟上。

哪知还没来得及伺候,她就一头扑进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