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夙眼底浮起些笑意,将杯子放在了案上,望着她,静静等着她过来。

杨窈若方一坐下就听赵夙语重心长,颇为心疼道:“既怕重,今日何必勉强自己?”

他替她倒好茶水,又将她最喜欢的糕点挪到她的面前。

杨窈若动作熟稔的捻起糕点,咬了一口,又忙饮了口略烫的清茶,甜腻的味道和微苦的烫茶水相互遇上,不但解腻,还留有余甘,她舒服的眯了眯眼睛。

等咽下一块糕点,感觉自己恢复了些体力后,杨窈若才做了今日最紧要的一件事,她从袖子里掏出被反复折叠的纸张,递给赵夙。

她灌下满满一杯茶后,长舒一口气,开口道:“这是赵麓透过今日献礼的王掌珍送来的。”

说完,她顿了顿,认真的盯着赵夙,观察他的神色,却见他依旧十分安然,看不出任何惊讶,于是她决定加大火力,把赵麓曾找过她的事,说过的话一一禀明。

她以为赵夙会大发雷霆,又或者质问她,兴许还会怪罪,但都没有。

他很平淡,仿佛这只是件小事,甚至当不起他眉宇间半点波澜。

杨窈若惊奇的睁大眼睛,她讶然脱口问道:“你不生气吗?不恼怒吗?不觉得皇位被觊觎吗?”

哪知赵夙放下茶碗,语气平静,可动作也好,神态也罢,都流露着不以为意的轻蔑和自若,“嗯,跳梁小丑而已。”

她松了口气,“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他目光灼灼的望向她,轻而易举的察觉到她的未尽之言,他靠近杨窈若鼻尖仅仅相聚毫厘,声音低沉喑哑,“阿若可是有其他念头?”

杨窈若心下一沉,她想要躲开他的目光,慌乱之下,反而让二人肌肤相触,他高挺的鼻梁滑过她的鼻子、脸颊、耳垂,宛若情人的手在轻抚呢喃。

她的脸颊迅速如被烧着般通红,“赵、赵夙……”

她想让他离远些,自己似乎呼吸不畅,但赵夙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靠近她耳畔,“阿若可是病了,怎么脸颊这般滚烫?你还未告诉我,可曾有过其他念头?”

他的存在远比日头滚烫,早已过了酷暑,殿内仍旧奢侈地放着冰块,本是凉意阵阵,偏他一人就使得满殿凉气作了罢,杨窈若甚至能感受到他明黄色龙袍下的滚烫体温。

成年男子的侵略如何是一个不闻世事的少女所能抵挡的,她慌不择路,口齿便也不清,“我、你,不是……”

才吐露几个字,她就露了怯,有了哭腔。

含苞欲放的鲜花,纵然打了露水也是极美的,赵夙长了厚茧的手极轻极轻的扶过她娇嫩的肌肤,却还是留下片片红痕,惹人怜惜,他炙热宽厚的胸膛与她紧紧相依,另一只手环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仿佛在安抚幼儿般,“哭什么?我又不曾怪你。

我们阿若是好姑娘,被坏人诱惑了而已,你看,你最终还是选了我,与我坦诚,说明阿若还是很聪明的。我的阿若啊,既善良又聪慧,是世间难得的好女郎。

快别哭了,你再哭下去,我怕是会忍不住将那些跳梁小丑处死,到时候只能做昏君了。”

闻言,本泣不成声,梨花带雨的杨窈若不由得用白皙纤瘦的双手将他的大手紧紧捧住,露出湿润的双眸,“别了,你这么勤勉要还是成了昏君,太不值当。”

他不由得失笑,轻轻捏了她哭得通红犹如白玉染上胭脂的鼻子,“小小人儿,成日里想些什么?”

见她能回应自己,好歹有了理智,赵夙却仍未松开箍住她腰肢的手臂,而是道:“其实我很欣慰,我的阿若学会了不全心全意信任一个人,任何人,哪怕是我,都应该提防。”

杨窈若本已止住哭声,听他这么说,眼眶又开始通红,瓮声瓮气,“赵夙,你快别说了,你越说我越觉得羞愧,我又想哭了。”

赵夙无奈,他总是拿眼前人没办法的,只好哄着她,“好好,我不说了,不如这般吧,既然阿若觉得羞愧,补偿我如何?”

提到补偿,已经被他的话惹得心肠软到一塌糊涂的杨窈若陡然警觉,小鹿似的眼睛犹疑的情绪完全无处隐藏,“要怎么补偿?我、我年纪还小,不准备……”

她对赵夙的心思还是有点点察觉的,但又不愿与之争吵翻脸,在这个时代,她可以有很多相识的人,但能交心,知道她真正来历的却只有赵夙一人,他像是她与原来世界的唯一联系,若是没有他,没有能偶尔述说现代世界的人,她或许要以为那一切只是场梦。

所以当他语气缱绻的提起补偿时,她下意识恐惧一些有可能的事。

赵夙早有预期,倒谈不上失望,只是语气淡了两分,“不如每日在含元殿陪我半个时辰,替我磨墨,哪怕同我说说话亦可。”

杨窈若白玉般的面容染上红晕,不由得庆幸自己没有说出口,否则便丢脸丢大了。

她衡量了一下,半个时辰便是一个小时,嗯……勉强可以接受。

于是,她认真点头,理智回笼后,可不是赵夙想拿捏就能拿捏的,她还有商有量道:“那要待多少日呢?”

赵夙忍俊不禁,她洁白无瑕的美丽面容,他瞧了又瞧,仿佛要盯出花来,又觉好笑,又不由得为之骄傲,看看吧,这边是他的阿若,即便性子仍旧娇憨天真,可也有天生的聪慧与敏锐,再劣势的情形下也懂得为自己争取有利的条件。若是旁人,他说不准该提防谨慎了,可对杨窈若,他却忍不住欢喜、骄傲。@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如同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赵夙爱杨窈若,便会为她谋划一切。

哪需要她自己犹豫呢?

所有的,能支撑她的资本,赵夙早在悄然备好。

他爱她便当为她顾虑,为她深思,为她筹谋后路,情浓时为她铺好足够一生无虞的后路。

否则,他虚长她十余岁,当真只是为着摆设么?

总要给她最好,好到终有一日彼此相对,他亦拿她无法,以自身血肉为养分养出的鲜花,供她茁壮长成,得以在骄阳下傲然挺立,任何人,哪怕是他都伤不得分毫,这才是赵夙的爱,是历朝历代的帝王里不逊于任何人的最拿得出手的爱。

赵夙被多年握剑所磨出茧子的指节,慢慢的、极轻的摩挲着她娇嫩的肌肤,目光落在她灵动的眼眸上,好半晌才缓缓道:“三个月吧。”

附和杨窈若的心理预期,她果断答应。

然后她便站起身,趁势远离了赵夙的怀抱,故意踱步缓解尴尬,自言自语,“坐久腿麻,还是得多走动走动,要是有凳子就好了,赵夙,你说我要是打个凳子,只在自己的屋子里坐,应当不算失礼吧?”

她可是知道的!

在古代别说坐椅子了,就是伸直双腿坐着都算严重失礼。

赵夙对她的推拒、刻意转换的话题知道的一清二楚,可他还是为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了起来,唇边笑意不止,纵容道:“倘若你喜欢,便不算。”

杨窈若猛一拍手,一锤定音,“那就再好不过啦!”

赵夙只含笑看着她。

接下来的时日,杨窈若找到活干,即便每日还要上那半死不活的课,可兴致好了许多,专注于倒腾各种奇怪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