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1 / 1)

“不是让你邮寄吗,你过来干什么?”

自然是不放心,上次韩定远独自来西渡寻找林清让,可后来却孤零零躺在医院简陋的三人间里无人问津,之所以亲自来,不过是想确认一下林清让对待他的态度,再者,他体内植入的PICC管需要一周护理一次,在晏城有他操心记着日子,来到西渡,他笃定韩定远不会让林清让知道,也不会去就近的诊所,他会舍近求远独自往镇上跑。

“韩总,照顾您的生活起居是我的主要任务。”

“药留下,你回去。”

“我先回镇上,明天一早我会过来接您。”

林清让本想问一句明天来接韩定远做什么,但又觉得没什么立场,恰逢此时来了病人,他挽留小秦吃过午饭再走便匆匆离开,韩定远自然不准,叮嘱了小秦几句话便撵他走。

第二天一早,小秦早早接韩定远离开,午饭前将人送回,林清让有病人脱不开身,没能及时做午饭,韩定远神色萎靡,也没什么胃口,吃过药后窝在沙发上睡着一直睡Y_U/X-|i到暮色四合饿到胃疼醒。

林清让的诊室依然亮着灯,护士已经下班,零星的病人围着他问东问西,他有些心不在焉,已经到了饭点,他不确定韩定远中午有没有吃东西,有些担心他会挨饿,他长话短说,为最后一个吊水的病人拔了针赶紧关门。

他先去卧室看韩定远,拧开小灯见他窝在沙发上脸朝里睡着,天色一暗室温也随之往下降,他取了个小毯子为韩定远盖好,借着灯光看见他肩膀轻轻颤抖,耳后的碎发亮晶晶的显然是被汗濡湿。

“定远,胃疼?”

“嗯......”

韩定远未睁眼,颤着眼皮轻哼了一声,他的胃现在娇气的很,尤其里面还长着一个位置不太好的息肉,到了饭点不吃东西就要造作一番,磨得他都快没了脾气。

“疼得厉害?”

“嗯,吃过药了......缓一缓就好。”

“我帮你揉一揉。”

林清让搓热了手贴着他冰凉的皮肤按摩,他们有太长时间没有这样肌肤相亲,骤然接触两个人都有些不自在,他明显感觉韩定远身体颤了颤。

“忍一忍。”

他的手掌掌根稍微用力,掌心下微微凸起的一条棱提醒他韩定远曾经开过一刀,那次他们争执激烈,也在那次之后他们最终分道扬镳。

皮肤的刀口会长好,可扎在心上的刀却不同,刀口不会愈合,每回忆一次就要撕裂一次,太痛。

第三十七章

林清让这里是极好的疗养场所,安静自然,空气不似晏城的冬天浑浊多霾,潮湿中混着青青的草木香,韩定远的身体很是受用,他的睡眠比以往好许多,半夜胃疼醒次数减少,往往一觉睡到自然醒,第二天睁开眼时会觉得自己赚了一个大便宜。

他吃过早饭会搭着毯子在院子里晒太阳,暖融融的阳光包裹下,困倦又会窸窸窣窣爬至身体各处,经常窝在躺椅里再睡过去,林清让撞见许多次,看见他睡颜安稳,不见以往压着心事重重的折痕,竟然也会跟着情绪舒坦。这样的韩定远未曾见过,他甚至用手机偷偷拍了一张照片珍藏起来,空闲的时候就翻出来看一看,然后呆呆地出神。

后来,院子里闯进一条大黄狗,一开始小心翼翼在门前徘徊观望,然后一点点壮着胆子攻城略地,最后挨着韩定远的躺椅哼哼唧唧趴下来,阖上眼皮竟然也跟着踏实睡在阳光里。韩定远认识它,是条黄色的流浪狗,前些日子腿受了伤,被林清让撞见并医治,瘸着腿经常在门前流连。

他们渐渐熟悉,大黄狗也变得胆大起来,偶尔在韩定远睡着的时候用头蹭过他的腿把他唤醒,见他睁开眼睛,然后撒丫子跑开一边跑一边回头看,韩定远睁着迷蒙的眼睛,气还来不及撒,始作俑者已经不见踪影,他的起床气都被它磨平不少。

平静安稳的日子过得太快,于每日摸爬滚打的成年人来说,每过一天都像是偷来的光阴,奢侈极了。

韩定远过了十来天的消停日子,吃过早饭后,他如往常一般闲在躺椅上睡回笼觉,意识朦胧中听见大黄狗凶狠带攻击性的嘶吼,随后听见吵杂的人声,他拧着眉头坐起身,循着声音来源看去,发现门口围了一堆人,看样子来者不善,林清让杵在人群里被几只手来回推搡,有些站不稳。

韩定远的脸色沉沉的压下来,他搓了把脸起身快步走到门口。

“怎么了?”

许是他周身的气场过分压人,原本叫嚣的人群骤然没了声音,大黄狗告状似的呜咽了一声,绕着他脚边转圈蹭了蹭,他用手拍了拍狗头示意它安静一些,然后将林清让从人群里拉出来。

“定远,没事,你回去。”

林清让挣脱韩定远护崽一样将他裹在身后,环视周围的人,面色未见惊慌。

这些人是专业的医闹,说来可笑,他们的雇主竟然是镇上的医院,大概是树大招风,他开办诊所短短几个月,因为医术过人,功底扎实,待人温和,将周围几个村子的病人揽去大半,一人独当的小诊所整日门庭若市,原先垄断十里八乡医疗的镇医院受到沉重打击,营收骤降,甚至出现口碑问题,本就不情不愿留在医院上班的医生怨声载道纷纷向院长请辞。

院长以前可能是土匪转行,内忧外患之下不想着提高自身水平,反而对林清让下绊子使坏,状告他非法行医不成,又联合地痞流氓似的医闹上诊所闹事,今日并非他们第一次上门,此前他已经与他们打过两次照面。

“呸,庸医,治坏了人还不承认,我兄弟可是家里壮劳力,今天你要不给个说法,这诊所就别想继续开下去。”

“我上次就和你们说过,怀疑我治坏了人你们可以去卫生局举报,让卫生局下来调查,该担什么责任我绝对不会推脱。”

林清让护着韩定远,阻止他往人群里拱,韩定远护短,尤其是面对蛮不讲理之人,他会更蛮不讲理,甚至诉诸武力,但对方人多势众,韩定远又拖着一身病体,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与这些人起了冲突。

“谁不知道你他丫的卫生局有人,连镇医院都申请不下来的专项资金,凭什么偏偏就轻易给了你!”

“如果你是质疑我的审批资金,一样可以去卫生局反应,堵在这里既会影响我的病人,也不利于问题的解决。”

“我们是给被蒙蔽的村民提个醒,别让你这种以为在外面镀了层金回来就能坑蒙拐骗的庸医给骗了!”

“你嘴巴里面是粪坑吗?!”

韩定远再压不住火,用力扒拉开林清让,大概是自小在大院长大,耳濡目染沾染了不少军人的气场,他面色不善,眉宇间坠着慑人的压迫感横在一众人前。

“有事说事,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

“呦,够横的,哪来的莽夫靠山?看样子还是个病秧子!”

人群里总有更莽夫的,扫了韩定远一眼,看着他一副弱不禁风的病弱模样笑出了声,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各种污言秽语招呼上来。眼见着情势即将失控,派出所的民警适时赶到,林清让悬着的心跌回肚里,将准备干架的韩定远拉回自己身旁,顺便拍了拍大黄狗的脑袋让它安静下来。

民警将一众人带到派出所询问录笔录,一直录到半下午才出来,一群地痞流氓早已杵在门口等他二人,丝毫不惧民警的警告,林清让见势要护韩定远,但那人使巧游走到他身前。

“定远,别和他们硬碰硬。”

“交给我解决。”

“这是我的事,你没必要蹚这个浑水。”

“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

在派出所等着熬了四五个小时,韩定远有些累,声音里染着一层疲惫的沙哑,他将手放在林清让的肩头,隔着衣服似乎能感觉到寒凉的温度,可却莫名让人觉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