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1 / 1)

魏凌生听着迷糊,追问道:“师姐在说什么?”

宋回涯就没有了下文。

魏凌生过去的刨根问底从未得到过确切的回复,宋回涯对他的态度时冷时热,可以貌似极为率真地说着体己话,又常常对他置之不理。

二人长久的沉默,渲染出了一种略显寥廓的冷清。仿似天地大得无边,偏盛不下那点微末的心事。

宋回涯深思熟虑后慎重地开口:“我不知道师弟说的是哪种喜欢。师弟自己都说想不明白……”

魏凌生脱口而出道:“我为一个人牵肠挂肚、失魂落魄,总是对她随口说的一句反复参悟,猜她究竟是不是厌烦我。是那种喜欢。”

宋回涯又静了静,佯装轻松地说:“有哪里需要师弟参悟?你今天说出来,我尽量与你讲明白。”

魏凌生不由问了出来:“师姐每回见我,都说是欢喜,是真的吗?”

这句说完,他就有些后悔。许多事情已不会再有答案了,因为师姐早不记得。

他怕宋回涯此时绝情地接一句:“不知道。”,又或者是“不过是骗你的。”。那不如糊涂略过。

宋回涯被他说得好一阵提心吊胆,闻言笑道:“他乡遇故知,尤其还是久别重逢的同门师弟,见你能安然无恙,一句高兴自然是真情实意的。这也不信?”

银白的月辉照出两道极淡的影子,地上重叠的姿影像是在密切地牵着手,魏凌生听着她的声音,过了会儿才道:“师姐还说过,每次想到要来见我,都是归心似箭。”

宋回涯坦荡地说:“怕你危险,自然是赶着去见你。路上只担心自己来迟一步,见不到你。”

“那……”魏凌生的声线低得有些含混,“那师姐几次因我危浅,可后悔过认下我这师弟?”

“这有什么好后悔?”宋回涯风轻云淡地笑道,“就算你不是我师弟,我也会来救你。”

魏凌生看着她的影子,将信将疑:“你真是这样想?”

宋回涯“嗯”了一声,无奈道:“‘明月直入,无心可猜。’。千真万确。”

她从怀里摸出一本册子。夜色太暗,看不清字,随意扔了过去。

魏凌生狐疑地拿着书走到前方的一盏灯下,还没翻开,宋回涯想起那满篇的废话有碍形象,又过去招招手道:“还我。”

魏凌生不解地将书递了回去。

宋回涯翻了一遍,找到相关的字句,叮嘱道:“只许看这一页。”

魏凌生就着火光,去认上面的文字。

一页纸上不过百余字,一半是在担心他,另一半是在担心阿勉。魏凌生看了半晌,两腿根生在原地,像根被点燃的蜡烛,浑身披着澄澈的光,一动不动。

直至宋回涯将书册抽走,他才随之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喃喃道:“所以师姐是真心惦念我的。从我入不留山,师姐就待我以诚。”

宋回涯见他呆头呆脑的,点了下他的额头,笑道:“那倒不是,当时的确是在挤兑你,那么明显的好赖话你也分不出来?”

魏凌生跟着笑了起来,人有些回过魂来。

宋回涯如实坦诚:“也是真的戏弄过你。对你一阵好一阵坏,是在生你的气。每回逗你,都是你先起的头。是你又说想我,舍不下我,又旁敲侧击地请我帮你做事,进了我的耳朵,全是些好没意思的话。”

魏凌生承认得很快:“是我的错。”

但又反驳:“可有时不是,是真的在想师姐。”

宋回涯沿着长街漫无目的地踱步,说:“换做别人,我或许就直接骂了。可离开不留山时,我许过誓,再不会对你们说伤人的话。”

魏凌生跟在她身后,闻到风中带着股清甜的花香,思维发散,想着许是春风到了。

他一脚踩中宋回涯的影子,快步上前,抓住她的手,再次问:“师姐打算什么时候走?”

宋回涯沉吟片刻,说:“天气暖和一些再走。不过我会抽空回来看你的。”

魏凌生对“抽空”二字从没有任何乐观的期许,但敏锐地从中听出了几许离分的隐喻。

他深知二人就像长在江流两岸的树叶,能隔水相望,可哪怕仅有一尺之距,也非得有人掉下树来,顺着河流漫游过去,才有相会的可能。

夜阑灯昏,行人都散去了。街上剩一片静谧。

魏凌生一颗心高高扬起,又问:“如果不论以后,只看眼下,师姐会喜欢我吗?”

宋回涯叹了一声,说:“很难回答啊。”

话是这样说,可她的语气中很少会出现困扰。尾音轻得像要化开,也有一种淡然的洒脱。

魏凌生的眼神明清如镜,看起来恻恻动人。手握得很紧,向来冰凉的皮肤此刻热得烫人。

他放缓了语调,又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当初我师父带上不留山的人不是我,你也会对他这样好吗?”

“不知道,或许吧。”宋回涯几乎没有思考,说,“可是如果有机会,我还是会选你做我师弟。”

魏凌生声音有些发颤:“为什么?”

宋回涯看着他,眼神中悠然不尽,徐缓流出的情绪,有片刻叫魏凌生相信是她生动而混杂的情怀。

竟不是他的错觉。

他听见宋回涯反问:“如果我不喜欢一个人,师弟觉得,我会对他说那些大胆又越礼的话吗?”

魏凌生有些昏头转向了,脑子沉得厉害,手不自觉松了开来。

他如坠梦里,说话的声音极轻,怕惊醒了自己,还是那句疑问:“为什么?”

宋回涯转身走到路边的杏树下,抬手折下一枝初绽的白花,在魏凌生不解的目光中,别在他的衣襟上。

二人四目相对时,宋回涯笑了起来,轻轻抚平魏凌生衣襟上的褶皱,说:“有不明白的事,好过胡思乱想。离开的时候,我就不来与师弟辞别了,回来时再叫师弟来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