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国华将杜彦佳的那本日记照片发送给何慧辰，并且告知了何慧辰他那边的调查进展之后，何慧辰立刻就联想到瞿屹鸣。

杜彦佳的日记本里记录着董珊珊对杜泽生的咒骂，“别以为你爸是什么好人！他做的那些肮脏事，哪一件都够让他坐穿牢底的了......”。董珊珊的这些话，再结合张国华的调查结果，足以推断，杜泽生曾参与过青阳市那起器官贩卖案。

如果杜泽生确实参与过犯罪，那么，作为其挚友的瞿屹鸣，是否又是清白的呢？

何慧辰后来去调查了医药龙头企业“GAO”的高层，惊讶地发现，“GAO”的一名总裁竟真的患了肝硬化，急需移植，却一直没有合适的供体。

那名总裁告知何慧辰，海华的许之宏确实曾探望过他，并且表示，有办法帮他找到供体。

就这样，何慧辰对一切都有了推断。本市器官贩卖案被侦破时，瞿昊的死亡案件也终于真相大白。

这么些年，瞿屹鸣与本市的器官贩卖组织之间仍旧有“合作”。王强得知这一切，便重金委托瞿屹鸣帮助找到合适肝源。瞿昊潜入海华办公大楼盗取保险柜里的资料的那一晚，正碰上王强给瞿屹鸣打电话。王强在电话里对瞿屹鸣直呼其名，二人聊天的内容全都落入瞿昊耳中。瞿昊得知真相之后，对父亲的信念顷刻间崩塌。这就是为什么 11 月 13 日之后，瞿昊的情绪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的原因。

这里面有一点何慧辰还不知道。那就是 11 月 14 号，瞿昊去找他的好友，卷发男李嵩骁，其实不是去叙旧，而是找李嵩骁购买“倒卷云”的使用权，然后用“倒卷云”去调查父亲瞿屹鸣。

当他调查清楚之后，于 18 号晚上约了瞿屹鸣见面。何慧辰想象当时的场景，瞿昊必定是在劝瞿屹鸣自首，而瞿屹鸣也假装答应，并让瞿昊陪他出去转转。然后，瞿屹鸣在荒郊野外停车，杀死了这个养了三十几年的非亲生儿子。

王强被捕之后，在如山的铁证面前，很快供认了自己的罪行，表明自己确实曾找过瞿屹鸣，想从瞿屹鸣手中弄到合适的肝源。但当问及他是否有同伙和背后主谋时，王强却坚定地否认了。他表示，这一切想法都是他个人的想法，与别人都无关。

通过与张国华核对信息，何慧辰已经知道了“徐辉”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何慧辰其实早就在调查瞿昊死亡一案时，从海华安保部门的退休员工那里听说过。只是她当时完全不知道，徐辉会是青阳市器官贩卖案的重大嫌疑人。现在，王强被捕了，但王强独自揽下了一切罪责，完全没牵扯到徐辉或其他人。

何慧辰听人说过，父爱母爱不是生出来，而是养出来的。虽然瞿昊并非瞿屹鸣亲生，但从他出生开始，就一直将瞿屹鸣当成父亲，甚至直到死亡来临的一刻，瞿屹鸣仍是他心中的至亲。如此，说瞿屹鸣对他没有一点感情，那是绝不可能的。但瞿屹鸣仍旧下了狠手灭口。

何慧辰每思及此，都无限感慨。欲望，真的能吞噬全部人性。

想到这一层，何慧辰就不得不想到另一个人。杜彦佳。张国华对她说过，他怀疑当年杜彦佳的失踪另有隐情。虽说虎毒不食子，但杜彦佳既然对她父亲杜泽生做过的事，有一点了解，焉知杜泽生不会痛下狠手去灭口？

青阳市二十年前的器官贩卖案如今仍旧在调查中，杜泽生是一个关键人物。更重要的是，张国华同时还怀疑杜泽生与沈家灭门案有关。但杜泽生却已经死了。如果能找到失踪的杜彦佳，是不是会让很多难题迎刃而解？

何慧辰在潇尧的公寓里，再次见到潇尧。潇尧这次对她倒是挺客气，帮她泡了茶，还切了果盘。

潇尧说：“上次在咖啡店里，我情绪失控，给你添麻烦了。”

何慧辰微笑摇头：“哪里话。上次分明是我没有照看好你。你的伤全好了吗？”

潇尧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时隔多日，似乎仍旧有一丝疼痛。她垂下眼，看着杯中晃荡的茶叶，陷入沉默。

何慧辰轻声说：“对你母亲的事情，我感到非常抱歉。潇尧，你节哀。”

潇尧轻轻“嗯”了一声，终于问道：“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杜彦佳的事情？”

何慧辰不得不感叹，潇尧真是个极其敏锐的人。她恳切地说：“潇尧，对于你母亲当年经历的案件，杜泽生是个关键人物。但他已经死了。如果杜彦佳能够出现，告知一些信息，这对我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潇尧，你肯定也希望那些害你母亲的人，早日得到制裁，对吧？”

潇尧抬眼，目光已经变得波澜不惊：“但是你找我有什么用呢？杜彦佳失踪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是吗？”何慧辰盯着她：“我打听过了，当年你与她的交情匪浅。她在那个暑假，见的最多的同学也是你。甚至在她失踪前夕，你们还见过面，对吧？”

潇尧毫不隐瞒地点头：“对啊。我们的关系不错，在那个暑假见面也很多。但我仍旧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有没有什么异常情绪或行为？”

“没有。我们一起复习，逛书店，看电影。她都是正常的。”

“有没有提到她的父亲杜泽生？”

“没有。她几乎不对我提她的家里人。”

“潇尧，我问你一件事。”何慧辰用牙签挑了一小块苹果，送到嘴里，用看似最漫不经心的口吻问：“当年，董珊珊在‘鬼楼’坠楼身亡。这件事情，是否跟杜彦佳有关。我听说董珊珊的父亲后来还去学校闹过事，说杜彦佳是凶手，对吗？”

潇尧也不隐瞒：“有这回事。但后来都去公安局澄清了。杜彦佳跟我说起过这件事。是那老头儿酒喝多了，脑子犯浑。”

何慧辰缓缓点头，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遗憾道：“看来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用那种遗憾的目光看着潇尧，嘴里却冷不丁说道：“青阳市，万安车行。”

潇尧的目光一闪，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却立刻变成一副惊讶的表情，问：“什么？”

何慧辰说：“万安车行。你不记得了？就是青阳市那家租车的门店，挺大的。当年你借了别人的身份证，想从万安车行里租车。对了，那个时间点，就在杜彦佳失踪前夕。你是想租了车，再秘密找个司机，把杜彦佳送走吗？杜彦佳究竟去了哪里？”

杜彦佳没死吗？

第六十六章：竞争

2007 年 7 月底，潇尧在省城几经周折，找到一个卖假证的人，并高价购买了一张假身份证。

见那个人之前，她买了绿色假发、大黑框眼睛、奇形怪状的衣服，以及一堆化妆品，把自己装扮成了一个自己都认不出的新新人类。

到 8 月上旬，潇尧开始联系青阳市的万安车行。她以那个新新人类的形象，带着假身份证，找到车行的推销员，要求租一辆质量过硬的车。

推销员是个靠谱的人，很快就帮她把手续办齐，还交了定金。

离开车行后，潇尧总感觉有人在跟踪自己，但每次回头，又看不到异常。直到进入公交车，那感觉仍旧存在。

最终，潇尧在距离出租屋两条街的一家菜市场边上，用了点手段，逮到了鬼鬼祟祟的李林。

那天傍晚，李林跟着她回了家。

李林说：“潇尧，我注意你很久了。你租车做什么？”

潇尧手捂着一杯热水，似乎要驱赶身体里那股与盛夏对抗的寒气。她现在整个人都是被一根游丝悬在半空，没有依托，亦没有退路。她向来对人充满警戒，但在那一刻，恐惧，以及即将与杜彦佳诀别的悲恸，不同的强烈的情绪汇成一股洪流，冲散了她心中那条画地为界的红线。她意识到，自己真的需要帮助。而李林，是唯一可能在这件事情上帮助她的人。

潇尧的肩膀微微发抖，垂头哑声说：“李林，你是杜彦佳最好的朋友，对吧？如果是这样，你应该帮帮她。”

李林说：“我最近发现你行动异常，就很担心。你们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潇尧一咬牙，盯着李林，说出了实情：“杜彦佳的情况很不好。我们得送她和她妈妈离开。详细情况我会慢慢告诉你的。总之，你必须相信我。我这样做，是为了让杜彦佳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