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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年,二十七天
作者:九诡四
晋江2016-5-6完结
文案
一个人从生下来一无所有到该有的都有了,用了二十七年;从应有尽有到一无所有,他只用了二十七天,最后他几乎连命都没了。故事始于他二十七岁那年,大年三十前的一个星期,一场加油站爆炸,让他失去了一对儿女……
内容标签: 婚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没有名字 ┃ 配角:小溪 ┃ 其它:现实:
1
他再次醒来,是被冻醒的,冷冷的雨点儿打在脸上、胸口及脚上,忒疼。裤腿已经破掉,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残余在腿肚子上,已变得很淡的血水顺着血沟子流淌到脚畔的水洼里。疼痛早已过去,剩余的只是麻木。促使他睁开眼的因素有很多,但实际上主要是有一条软软的并且湿润、温热的东西从他眼皮上扫过。他于是眨了一下眼皮儿。
“嗷呜……呜……呜……呜……”
他吃了一惊,一条短腿的湿漉漉的小哈巴狗,在不远处一边颤颤发抖、一边哼着鼻音来平息受到的惊恐。
雨还在下,淅淅淋淋地。他看了一下眼前的狗,并不想多做计较,好歹小哈巴狗温湿的口水还粘在眼皮儿上。于是他晃晃悠悠的从栖身的小水洼站起来。才发觉这是一间破屋,土墙已经倒掉一面,一股霉味从墙根处的一堆破衣服里散发出来,屋顶破了一个大窟窿,屋顶的雨便从窟窿处斜飘下来,落到小水洼里,有一些则顺着屋顶的茅草,流到茅草与土墙接缝处,再顺着墙壁慢慢往下渗。他自个儿晃到一处能避雨的地方,蹲下来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小狗,咧开嘴要笑。还没笑就差点儿哭出来了,他才下意识用手摸了一下自己肿的跟香肠似地嘴唇。终于慢慢记起这一切来……
……
从监狱出来似乎已经许久,又好像没过多久。只是迷迷糊糊的记得,外面那时候一个人都没有,媳妇没来接他。太阳很大,他只是高一脚底一脚的要往家赶,从县城到村子四十多公里地。没车,只能走路。快出城的时候,他向路旁一铁匠铺的看店老头讨了碗水喝,其实喝了三碗,还想再要一碗时发现耷不下这个脸。喝了水,聊了几句,无非是唠唠家常(如你孙子多大吖之类)。他忽然想起牙疼来啦,从监狱里就已经疼了几天。
“三幺耶,晓得哪能治牙疼不。”他眨巴着眼睛,对着老头张开嘴。一股浓重的口臭味熏得老人斜眯着的眼立时睁得老大,快鼓出来似地。
“咋啦,牙疼。”“嗯,牙疼,快疼的背过气去……”他再不敢冲老人张嘴,只低着头说。
“哦”――“对门,对门就有,挺便宜的。”老人恍然大悟,指点道。
怎麽过去的也说不清了,他有印象的是他被绑在一条长凳子上,跟杀猪似滴。他想这是果报吗,毕竟村里杀猪刮毛的时候他也常跟着绑的。面前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胖、而且穿着白衣,跟个勾魂先生似地。
“就三十块钱,你去满城里找,哪有比这更便宜的牙科医生,我叫你爷爷。”医生从白大衣面前的兜里摸出一柄止血钳放一旁的火炉盘上,看着一旁被绑在凳子上的他说。
他信了,并没有多余争辩。医生又回过头去在医疗架上翻腾起来,不多时拿个煮沸锅放炉盘上又转身回去翻腾。“噫,去哪哈儿啦,咋找不到哩,――怪――怪。”
他想问:你在找什麽啊。但终究没问。不大一会儿,“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我就说嘛,咋会找不着哩。”医生笑着将不知从哪儿翻出来的坩埚钳抄在手里,很得意:
“我儿子从学校实验室里给我偷来的坩埚钳,说是这个做手术好使,怎么把头上烧红拿着都不兴烫手的。”他又加了一句,“又不用消毒,直接烧红就拔,省事儿。也不会耽误我卖肉。”
他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但张了半天硬是没说出半个字来。终于煮沸锅把止血钳煮了一遍,医生要开始操作,才走近一步,他憋不住:
“大哥,我怕。”“呵呵,老实说,我自己也怕。”胖医生很爽朗一笑,利落的又转回医疗架翻腾起来,走到他身边时手里却多出一瓶二锅头。
“喝。”医生只说一个字,拧开瓶盖,望他嘴里灌,他会意张开嘴,喝了一斤左右,他说:“还是怕。”
医生没多说什么,只是回身摸出一截木棍子,往他头上敲去……
……然后手术很顺利,没拔错牙,只是他的嘴忽然肿啦,还有烧糊的味道。凳子上的绳子已经解开,钱已经付过,前面医生说过先收钱再拔牙的,他醒啦,嘴上的疼痛让他疯狂不已,一醒他就叫出声来,从凳子上跳起呼啦啦的往门口冲去。之后一直在狂奔,因为确实太痛,医生还想在他嘴上粘些纱布,没来得及。
他认识回家的路,抹拉一把嘴角的血,然后又跑动起来,他忽然好想他媳妇,好想知道他媳妇长消瘦了没……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雨的,又是打雷又是刮风的,他经过几个村寨,都没停过,路边的小孩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但又都被吓到,因为他得嘴若两根香肠,又流着血。很疼,所以雨打在身上不算什么,雷声吼吼的也不算什么,他只知道要回家。不知过了多久,野路上的荆棘把他的裤子把他的裤腿给撕碎了。小腿肚上已经沟沟壑壑、血槽横生。医生太可恶了,等到他迷迷糊糊的感觉到家的时候,酒还未醒。他在一间破土屋里昏死过去。
……
“?ā?…?ā?…?ā?…?ā?…”他逗着小狗,伸出手表示没有恶意。短腿小哈巴湿淋淋地,一步步往他走来,在他的手上迅速舔一下表示认可,又把头给缩回去。“呵呵,你我也算是同病相怜啦。”他摸了它的头,面部僵硬、嘴型不动的哼出口。小狗又在他手上舔了一下,这让他记起眼皮上的那道温湿口水,老不自在。
雨停了,他跟短腿小哈巴说句:再见。走了一公里,听见后面一声:“嗷呜……嗷呜……嗷呜,嗷呜。”回头才发现短腿小哈巴跟过来了,并且摔得很严重。小哈巴见他回头,欢快的“汪、汪”的叫过不停,连疼痛都早已忘掉,像是碰见老熟人。他无奈……
他回到村子的时候,村子已经上灯了,两灯笼挂在村口的风水大树上。村里很静,静的让他感到不自在,似乎都不在家。小哈巴狗跟他后面摇摇晃晃地,眼神有些怯懦。
到家门口的时候,他感觉像是走了一个世纪,门口围着一大堆人,都是认识的。他挤了进去,发觉媳妇不在屋子做饭等他,感觉莫名的心乱。一个长着山羊胡的老人望见他,叫到:
“娃崽,你媳妇在堂屋呢,你要找哪样吖,赶紧看看你媳妇。”
他一急,跌了一跤,爬起来望堂屋跑。堂屋已经围上三层人,三层人围着个门板,门板上躺着他媳妇。他眼睛一红,抹了一把嘴上的血,上前抱住他媳妇,只是大颗大颗的眼泪往媳妇脸上滑落,张开嘴却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干枯的手掌只不停地抚摸着媳妇的脸……
媳妇脸很白,很娇弱,微睁开眼,说:
“你来啦。”她嘴角笑出来。
“嗯――”
“我等你好久。”她想的很费劲,“你好难等。”
“嗯――”
“我走啦。”他惊讶的望着媳妇的眼,发觉已经闭上,嘴角却还残余着笑。
“――不――”他这才发出声来,大声痛哭:“不。”涕泪俱下……
从村里人的口中他知道,媳妇已经等他三天了,三天前就已经躺在门板上的,要等他回来,一定要等他回来。他爸杵着根拐杖,颤悠悠的扶着门方,“娃崽,不要难过。好歹她也等到你啦,笑着走的。”
他抱着媳妇,回头吼道:
“难过个屁,你们都是死人么,看我媳妇病成这样,一个个都跟死人似地,连医生也不请,还活着干什么。”
“这娃崽,怎么说话的,跟长辈有这么说话的麽。”有闲嘴的大妈不满。
“我怎么说话啦。一个个都跟走过阴似地,没人性。”他怒了。
“这些个叔叔伯伯、姨姨姑姑的也陪了小溪这些天,你怎么一回来就拿他们出气。”他爸看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