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夏闻书用力摇了摇头,赶紧把那些古怪的念头抛掉,勉强笑道,“只是那一世死于意外,又招火焚,想起来有些惊恐罢了。”

说着,他将思绪转回了当前,想了想道,“贤妃一日不死,我和皇上都不安心,但此时却不是大动刀兵的时机。”

“说起来,”夏闻书看向穆柯,眼中微亮,“你也是西蜀国的皇子,还是嫡出,自然也是能继承皇位的。”

“所以,夫主想换了西蜀国王?”穆柯挑眉道,“虽然我那父王确实让人恶心,但还真不是什么无能之辈。横征暴敛奢靡享乐不假,但军权却牢牢握在手中,并不容易撼动。暗杀更是不易,外来之人外貌与西蜀国人相差甚大,一眼就能看出,别说皇宫,恐怕在边城就被堵住了。”

“也不是完全不动刀兵,只是不能太多。”夏闻书一边思考一边缓缓道,“西蜀国距离镇南军所驻之地并不太远,我正想在西南练兵,倒是可以派一支万人军,以战养兵,只破西蜀王嫡系,再入宫想法子杀了西蜀国王,会会他那位皇后。”

“如何入宫?”穆柯眉峰一皱,眼中露出一抹怀疑,“你不会是想自己去吧?”

“不是你说的,昨夜大补,我现在身子好了不少。”夏闻书笑了笑,放软了声音道,“想来去一趟也无妨,上朝的九千岁亲至,我就不信你那父王敢拦我。”

“才好那么点,你就敢给我往死里折腾!”穆柯怒道,“你他娘敢去,我就敢打断你的腿!”

“干嘛这么凶,我家大公子也可以混在侍卫中一起去。”夏闻书讨好地摸了摸穆柯气得发抖的手。

“那女人恨你入骨,看到你不跟疯狗一样!我去就行了,你给我老实在上京待着!”穆柯冷声道,“贤妃我亲手给你杀了!”

“可你才是西蜀王最想杀的人。”夏闻书道,“之前是我太过心急。太傅府被抄,贤妃十有八九猜到自己的秘密保不住了,我若不去,她定然又跑得无影无踪。”

“你也知道这是自投罗网!”穆柯一把挥开夏闻书的手,气道,“西蜀如今是她的地盘,谁知道那疯女人会做出什么事,你就算不为我们想,至少也想想当今皇上!”

“你若死了,你以为李景川他能活得下去!”

“可我受不了!”夏闻书猛地站起身,压抑了许久的怒火突然爆了出来,咬牙道,“一想到那女人在西蜀尊荣华贵日日享乐,我就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再多走一步,亲手勒死她!”

因为太过激动,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双眼发赤,脸上飞快掠过一抹潮红。

穆柯心下一惊,顾不上再说,一把将夏闻书抱入怀中,伸手轻抚他的背脊,安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毁了她的计划,让先皇下旨杀了她,谁也没想到毒酒白绫都送了过去,那么多人看着,她居然还能金蝉脱壳……”

“我好难受……”夏闻书整个人都靠进了穆柯怀中,身子控制不住地轻颤,“她是景川的噩梦,她在我面前给小桂子放血,让我眼睁睁看着小桂子的血足足流了一天一夜……我不能让她活着,不能让她在做尽了恶事之后,还活得那么舒服!”

“我知道我知道。”穆柯心中骤然一软,抱着人缓了缓,轻声问道,“你想怎么做?”

“如今朝堂尚稳,皇上也越来越上进,只要见渊和子卿留下,想来不会有大事。”说着,夏闻书转头看向骤然起身的萧见渊,解释道,“萧见渊你知道,定北军绝对不能乱。我已经让李棋去了西北马场,五千匹战马夏末就会送过去,你不能走!”

“所以呢?”萧见渊脸色一沉,“穆柯还未完全恢复,护卫队中元沉玥几人刚入大成,对敌经验尚浅,你打算怎么跟五万西蜀军斗?”

“我又不打算真的开战,要那么多人做什么,三百护卫足以。”夏闻书转身在书桌后坐下,“此去西蜀,水路至少要两周,等到了地方,护卫队实力早已不日而语。西蜀宫中据我所知只有国师一人是大成武者,只要能杀了西蜀王和贤妃,又有镇南军在外施压,小小的西蜀难道真的敢叛我大渊?”

“可西蜀善用毒。”萧见渊脸色依旧难看。

“穆柯也善毒。他本就是西蜀原定的祭司,更是血统最纯的嫡王子,西蜀几大部落支持他的人不在少数。”夏闻书笑了笑,低声道,“所以见渊子卿不必担忧,我此行风险并不大。一旦成了,不但能杀了贤妃永绝后患,还能彻底平定了西蜀。”

“可万事皆有意外。”洛子卿抬眼望了过来,“夫主一旦离京,一切便是未知之数。为了那个女人,值得吗?”

“值得!”夏闻书闭了闭眼,“她不死,我夜不能寐。”

“既然夫主执意要去,”穆柯沉默片刻,缓缓道,“那就将轩辕落华压入死牢,带上明司谕。”

“我想,这位千峰山的首席弟子、登临超凡的第一人,为了救他的师弟,应该不介意陪夫主走一趟。”穆柯脸色渐缓,“若有他贴身护卫,想来应可保夫主万无一失。”

夏闻书目光闪动了一下,心里突然觉得,这可当真是个好主意。

他是答应了明司谕放人,可并没说什么时候会放。

一个月,想必那轩辕落华,真的会气疯了。

××

当日夏闻书一直忙到申时,终于将事情大概安排妥当,起身立刻进了宫,打算陪李景川一起用晚膳。

他要离京,最害怕最舍不得的,恐怕就是这他花了无数心血才艰难养大的小皇帝了。

他身边有不少李景川送来的人,夏闻书从不阻止这些人向宫中传讯,因此他一入宫,就看到了站在宫门旁的李景川。

年轻的帝君身穿暗紫彩云五龙袍,身形修长挺拔,已经隐隐有了几分帝王的威仪。在他的身后停着金龙盘绕的帝辇,一应内侍和御林军皆尽跪伏在地。

“臣参见陛下。”夏闻书立刻下了轿,刚要行礼,已经被李景川一把托住双臂,一言不发地直接带上了帝辇。

直到两人一路进了御书房,挥退了所有人,李景川再也忍耐不住,一把将人紧紧抱在怀中。

“哥哥”李景川猛地一顿,死死咬住牙关,用尽全力将鼻尖骤然涌起的酸涩压了回去,好半天,他一点点放开怀中之人,缓缓问道,“哥哥一定要去吗?”

“我不去,她肯定会跑的。”夏闻书轻叹口气,低声哄道,“你也知道,夏哥哥太想杀她了。”

他静静地看着李景川,毫不掩饰自己眼底浓墨般的恶念和杀意,目光缓缓滑过皇帝渐渐脱离少年稚气、越来越英挺俊美的脸颊,唇角微微上扬,轻声道,“我的景川长大了,臣想用她的血和心,来贺吾皇的成年礼。”

“相信我,夏哥哥一定会回来的。”

“我信哥哥。”李景川肺腑一阵剧烈的抽痛,脸上却并未显出半分异常,反而笑了笑,“她那时天时地利人和都斗不过哥哥,如今又怎么可能赢。”

“只是哥哥千万照顾好自己,切莫犯险。”李景川手臂一紧,再度将人抱入怀中,低头在夏闻书耳边亲昵地蹭了蹭,喃喃道,“总归无论你去哪,人间也好地狱也罢,景川总是会跟着的。”

24离京启程,大公子太凶九千岁太弱明司谕心软侍奉H

惠元三年五月初五,大渊朝皇帝亲封甚至尊为帝师的九千岁出京,代天子巡边。

临行前,夏闻书亲旨下令,将通敌卖国受贿卖官、扰乱科举残杀举子的刘太傅判了斩刑,刘府众人凡涉事者皆为死罪。所有十四岁以上男丁终身苦役,妇孺幼童全部回迁原籍,三世不许为官。

桩桩件件,全都证据确凿,罪证高贴于刑部外墙,苦主名姓一一在列,毫无半点隐瞒。

一时间整个大渊朝几乎都为之震动。谁能想到曾经做了太子少师,之后又成了新皇帝师的刘太傅,被无数学子尊为师长的清河学院院长,竟然如此贪婪无耻、全无底线!

就连昌河刘氏也受其牵连,在朝为官者均被罢免。曾经鼎盛一时的昌河刘氏转眼便衰败成了末流世家,名声扫地门庭冷落,

短短几日,整个刘氏除了被除族的工部主事刘沭阳,全都被赶出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