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都知道,道理他都懂。

但……

“恋爱的酸臭味真是够了,隔着这么远都呛鼻子,半夜三点把我叫去听你们的恋爱小故事就算了,竟然真的要当着全联邦的面出柜……”承桑祁不出声地嘟囔,面上还是端稳了执政官的架子,一派沉稳,让人险些忘记他刚走进来时不着调的举动。

提问的执政官也诧异,“林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他玩笑似的扬了扬眉,“说起来,林先生今年也24岁了,这是要当众公布婚讯吗?真是年轻人,比我们这些老东西浪漫多了,就是不知道林先生的伴侣是谁,现在看到,该感动坏了吧?”

顾随之确实感动,但听了他这句话,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早已不是当初在军校里横冲直撞、被人在背后悄悄骂不长脑子的莽夫的平民军校生,况且这句话里隐含的含义也并不隐晦。

二十四岁,这是说林慕太过年轻。

浪漫是做事轻浮,不知轻重,不分场合才对吧?

感动他林慕的对象是感动了,但这又不是林慕自己家开的生日派对,而是联邦大选,在这种场合没人想听你的恋情。

不用看他都知道,在这几句话下,网上的风向会变成什么样。

滚烫的心脏渐渐冷却,顾随之握紧扶手。

这些年里他几次险死,全靠要回首都星抓人这个执念撑着,他这次回来找上林慕,林慕虽然没有拒绝他,但在外的时候一直和他保持距离,对他不假辞色。

顾随之还记得两人分开时的争吵,小心翼翼维护着这份平衡。

林慕不愿意让别人知道,那就不让别人知道。

不就是见不得光嘛,有什么大不了呢?

顾随之看向台上那道瘦削的身影,握着扶手的手指缓缓收紧。

是他把林慕逼得太紧了吗?

他也不是一定要……

“不是婚讯,只是回答您的提问,”林慕冷淡开口,顾随之还没等这句话进入脑子,处理理解其中的含义,就听他继续说,“您问我为什么想到这方面,这就是我的答案。”

在坐可没有傻子,执政官立刻问:“您的意思是,您的爱人,和您的演讲有关吗?”

这人还真是执着,一字一句都要把林慕的意图往私心那边靠。

生怕把他在年轻不可靠的形象上钉的不够死。

顾随之想打人。

“可以这么说,”林慕答得平稳,“他曾经向我分享过他的童年和成长经历,那是我不曾参与过的岁月,就如正在观看这场直播的联邦公民,我想,我可以做点什么,让这段岁月变得更加美好。”

“看来是个不那么幸运的故事,”执政官表示遗憾,“爱情果然让人成长,因为一个人而决定参选,想要庇护其他人都免受痛苦,真让人感动。”

他坐回去。

紧接着另一位执政官站起,比之刚才温柔可亲的提问,他的神色冷沉,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感动?”他说,“我还以为这是什么过家家的场合。在场一千多位联邦官员,星网上超过百亿观众,聚在这里,是来听你大讲自己的爱情故事的吗?林执政官,我现在开始怀疑你过往那些优秀的政绩了,那样的成绩,似乎并不是一个脑子里只有情爱的人能做出来的。”

场内气氛一时凝固。

承桑祁撑着额头,往说话的人身上看了一眼。

形势果然严峻起来了啊。

在场八位拥有投票权的执政官中,除了早早“投完票”的承桑祁,支持林慕的,一位都不会有。

在这些人中,有五位都是议会长的铁杆拥趸,而剩下的三位,都是中立派,行事风格强硬严厉,也不会支持一个24岁的年轻人坐上议会长的位置。

之前绵里藏针那位就是议会长的人,而现在这位,则是中立派。

“您比较怀疑哪一项?”林慕依旧是镇定的,不失礼貌地问,“是我斩杀虫族女皇那一项?六年间平息了三十二次虫族进攻?组织建立七个联合经济组织,让下城区的生产总值集体翻倍?还是几个月前我前往下城区处理水灾……”

他略微一顿,看向一旁从头到尾没有出声的另一位同样拥护议会长的执政官,“说到这件事,我也有个疑问。”

“我在处理水灾的过程中,曾发现有人妄图贪污灾款,被我及时阻止之后,立刻有人往我父亲身边送了一名omega。”

水至清则无鱼,他处理这件事的时候,承桑祁就提醒过他,太过强硬的作风会得罪人。

林慕前脚抓人,后脚就被安排了“相亲”,对象还是一个和他母亲一样的平民。

这举动背后是什么样的恶意?

林慕想起来就恶心。

议会长大概也知道这些事,只是不在乎,儿子总是要和omega结婚的,那个omega十分貌美,最重要的是健康,柔弱好掌控,这就符合了他的挑选要求。

最多就是林慕看了不合眼缘,不过那也不严重,再换一个就是了。

“……那名获罪官员也离奇从监狱中消失,”林慕淡淡补全,“看守不力,确实是我的过失。”

这哪是他的错,摆明了是背后有人在操作,被他看着的那名执政官冷汗都下来了,强撑着和他对视,心里懊悔得肠子都青了。

怎么就一时冲动做出这种事来了呢?

议会长十指交叉在胸前,垂了下眼。

真是失策,看来他要失去一票了。

贪污?可笑这实在是再微不足道的一件事,可这样从未被他放在眼里的事,现在成了蝼蚁,想要咬死他这只大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