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礼也点头附和道:“没错,先生心系天下寒门学子,光我所知,他每年接济在寒门学子身上的银钱,就不下数万两之多;可天下学子何其多,寒门学子更是占据大多数,先生就是有心想要照拂他们,还是难免有照顾不到之人。”
他看向沈晚晚,目光灼灼:“晚晚的这个主意极好,再没有比这个更能令季先生欢喜的礼物了!”
三对一,秦氏无奈,只好妥协道:“那……行吧,回头我去箱子里面翻翻,看看当年你用过的那几块破布头还在不在。”
当然是不在的。
因为那已经是好多年前的旧物了。
这期间,他们从江南搬到了上京城,就是搬到上京城后 ,他们先后又搬过三次家,饶是秦氏有收纳儿女旧物的习惯,这会儿也没能从箱底翻出那几块布头来。
这日沈晚晚从医馆回来。
跟她一同回来的还有兄长沈元礼。
兄妹俩一进门,就见屋里面摆满了大大小小打开的箱笼,而他们的娘正埋首在各个箱笼间翻找东西。
一边找还一边嘀咕:“奇怪,我明明收起来了啊,怎么找不到了呢。”
一旁的张婶子也在帮忙翻找,一边找,还一边劝她:“夫人莫要心急,找东西就是这样,越是心急着找,越是找不出来,哪天不着急找了,它自个反倒又冒出来了……离季先生的生辰还有好几日呢,咱们慢慢找。”
话是这么说,可秦氏还是着急道:“几日的时间,听着不短,可过得也快啊,万一时间到了还找不到怎么办,而且那么多年的老物件了,也不知道腐朽了没……”
一抬眼看见兄妹二人杵在门口,她忙抬手招呼:“你俩回来的正好,快快快,一块儿帮忙找找。”
门口的兄妹二人面面相觑一眼。
沈晚晚好奇地问道:“娘,您让我们帮您找什么啊?”
秦氏刚好从箱底翻出一个木匣子,满心欢喜地打开,见里面装的都是些儿子小时候玩过的小玩意,失望地放到一边道:“还能找什么,就是你大哥小时候用来练字的那两块不啊……不是说要送给季先生做生辰贺礼吗?”
门口的兄妹二人:“……”
沈晚晚吞咽了下,小声地问身旁的兄长:“大哥,你没跟娘说,礼物已经准备好了吗?”
沈元礼也吞咽了下,摇头道:“我……那种布料街上的布匹行都有得卖,随时都能买到……我以为娘能想到。”
谁知道他们的娘这么轴呢,想的不是去街上买两块新布,而是翻箱倒柜地找他小时候用过的那两块旧布头。
难怪娘会觉得送给季先生的生辰贺礼太寒酸了。
八九年前的两块破布,可不是就是寒酸嘛。
沈元礼想笑,又不敢笑,忙捂住嘴巴假装咳嗽,脸都要憋红了。
一旁的沈晚晚却是忍俊不已,笑得扶着腰直不起身。
秦氏直到这时才明白自己闹了出乌龙。
再想想这两日她为了找出儿子小时候练字用的那两块布头,每天翻箱倒柜忙得焦头烂额,连做梦都梦见那两块布头在她眼前飞啊飞的,她也觉得好笑不已。
“你们这两个坏家伙,说话也不说明白些,没得害我这两天白忙活一场。”
秦氏嗔怒,没好气地将手里的小鞋子朝兄妹二人身上扔去,扔完了,她也不由得掩嘴笑起来。
一家人笑闹成一团。
笑声长了翅膀,飞过高高的院墙,飞进隔壁的燕王府。
陆回闭目半躺在软榻上,两排长睫安静地盖在他下眼睑上,铺出两片好看的弧形阴影。
乍一看,似乎睡着了。
然而走近了细瞧,却见他搭在软榻另一侧的手中,正飞快地拨动着佛珠。
一般情况下,燕王这么快速的拨动佛珠,要么是做了场极为可怕的噩梦,要么是遇上了令他迟疑不决的事情。
身为燕王的暗卫外间贴身使唤之人,蓝竹对这一块再清楚不过了。
眼见自家王爷都快将佛珠串子盘出虚影了,篮竹不由得忧心忡忡。
自从那日巷子里头,沈姑娘险些丧命后,便视他家王爷如洪水猛兽,表面看着对王爷恭恭敬敬,甚至比以前更加恭敬了;实则每次看见王爷,沈姑娘都高度戒备,全身上下都写满了“谨慎”和“抗拒”。
日常也是能躲着他家王爷就躲着。
算算时间,沈姑娘都已经快十天没往他们王府走动了。
再算算时间,好像就是那日从巷子里回来后,他家王爷盘弄佛珠就变得越来越快。
今天更是严重,都躺在软榻上面盘了半日的佛珠了。
瞧一见似乎跟佛珠较上劲儿的王爷,蓝竹心中的担忧更甚。
他跌手跌脚地出去,掩上房门,拉住廊沿下吃胡豆的紫竹。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没瞧见王爷都抑郁成什么样了,你倒是快想个法子啊!”
抛到半空中, 眼看就要落进嘴里的胡豆,让一只手半空中掳走。
紫竹从地上蹦起来,鼓着腮帮瞪蓝竹:“说话就说话,你抢我胡豆做什么……快还给我。”
这可是他七娘亲自给他炒的胡豆,他自己都舍不得多吃呢。
抢胡豆抢回来,扔进自己嘴里,嘎嘣咬碎,又细细回味了遍,这才珍重地咽下肚去。
然后举起手里装着胡豆的布袋子晃了晃,得意地问道:“呆子,知道我袋子胡豆是怎么来的吗?”
“你才是呆子!”蓝竹不喜欢这个诨名,在他肩膀上砸了一拳,这才没好气地说道,“你家七娘给你炒的,先从一筐胡豆里面,挑出个头最饱满的来,放进精心调配好的盐水卤汁中,浸泡上一天一夜后,日光下暴晒干,然后再放进铁锅里面,文火细细翻炒,七娘为了给你炒胡豆,手指头还烫出一个大燎泡……你都在我耳边念叨过不知道多少回了,我耳朵都快让你念叨出茧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