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欢在后面不屑道,“都说了,姑奶奶早不是丫鬟了。”
聂澜闻言却是没来由地开心起来,伸手又要摸她的头却被嘉欢躲开,“注意影响!我又不是狗。”
两个人并肩出了宫门去,嘉欢在宫里不过几日却和仙草作威作福多日,是而如今她大剌剌地出宫去也没跟敢拦。两人顺利出了门去,嘉欢才问道,“好地方是哪儿啊?”
聂澜望了望天色,忽然叹了口气,“城南胡家。”
作者有话要说: 嚯嚯嚯,侯爷坐不住了
☆、胡府
聂澜刚说出“城南胡家”四字之后就有些后悔了。
身边的少女一时没了声响, 聂澜的心凉了一半看她此刻的反应, 显然早已知晓自己的身份。即使嘉欢嘴上不说,可聂澜于无声暗处悄然观察便已发现没有会比她更加向往亲情了。
不然洒脱如她,怎么会强扭着自己的脾气秉性待在那深宫了?难道就为了看看林铉待仙草是何等的爱意浓浓么?
“罢了, 你说若是不乐意, 就此离去也好。”
开弓没有回头箭。知道的越少越是对她的保护。
谁知嘉欢却紧接着他的话就开口道, “我要去。”
“开弓没有回头箭, ”聂澜嘴角一勾, “欢欢, 你可想好了?你此番知道了这其中机密,想要再置身事外可就荒唐至极了。”
“侯爷既然相信嘉欢不会坏了侯爷好事,那嘉欢有什么后悔的?”
聂澜闻言倒是挑眉望了她一眼, 眼底是隐隐惊喜神色, “一个小丫头,也挡得了本侯爷的路么?”
嘉欢抬头望着他,“这世上谁都可以忘了,唯独侯爷忘不了……”
她的目光毫不躲闪,同他针锋相对,“……嘉欢可姓林啊。”
聂澜瞳孔未动,可脸上的浅淡笑意却丝毫未减。他目光炯炯如同长夜炬火, 恨不得将一束光直通面前正笑吟吟望着她的少女。
聂澜从前以为只一眼就可以随意看穿这世上大多数人,毕竟随波逐流是自然最轻松的法则,世人也多是人云亦云罢了。他以为她也是人云亦云,以为她也是随波逐流。
可直到今日, 直到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她之时,他才像是第一天见到她一般。时至今日,他才终于见到真正的嘉欢。他没想到,他竟然还可以更喜欢她一点点。
他原以为她之前带给他的震撼变数已是顶点,可没想到当她竟然可以轻易看破之后,他下意识竟然不是慌乱思考除之而后快。
他竟然会觉得开怀,会觉得心里有无数白翼鸟扑棱着翅膀从他胸膛飞出。
“欢欢这话不就生分了?聂澜虽官至侯爵,但到底是林大人的学生。你我都是给林大人办事的……”
他望着嘉欢眼底笑意更盛,“有欢欢在,不是如虎添翼么?”
嘉欢本以为他会害怕,却没想到他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反倒十分信任她似的一套太极拳打下来又将问题抛给了她。
嘉欢很想知道聂澜究竟在筹谋些什么,即使他如今是林铉身边一等一的红人帮手,但她决计不相信聂澜会甘心一辈子替一个太监办事。更可况,她记得在暴雨如注的甲板上,聂澜仰头望着阴沉天幕的眼神。
一个以权谋私附膻逐臭的奸佞小人,眼里是不会有那样炽烈哀恸的光芒的。
不过聂澜显然不打算告诉她谜底,嘉欢不屑同他太极直接道,“别废话了,还去不去胡府?婆婆妈妈的好没意思。”
“果然痛快,”聂澜大笑。
“好啊,那前面便是阿鼻地狱,你我也一同走一遭吧。”
聂澜翻身上马,伸出手来将嘉欢抱到前胸,他伸手握住马缰,双手圈着她低声贴着她的耳朵道,“可坐稳了。”
嘉欢的耳朵给他吹得滚烫,他兴致很高,平日里四平八稳的声线今日也拥有了雀跃上扬的尾音,嘉欢这才发觉的聂澜其实也没多大。
还是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啊。
因着胡家灭门一案在大梁建国以来的惨案排行榜上常年盘踞前三,是而即使胡府旧址地理位置得天独厚,但方圆几里外却是很少有人际。胡家满门抄斩后的头几年,还常听打更的老鳏夫说半夜常能听到有女人痛哭尖叫的声音。人人都说是被胡家悄悄杀害的大小姐胡嘉柔心里有恨不愿离开呢。
后来谣言愈演愈烈,还是皇家派人镇压后才渐渐消散。
嘉欢站在满是铁锈的斑驳大门前,掩着口鼻看不清神色。聂澜伸手将门前的蛛网挑断,“知道多少了?”
嘉欢撇撇嘴,一脚就将大门踹开,“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就是那么回事么,富家女爱上穷小子,门不当户不对,棒打鸳鸯,天人永隔。”
门口堆满了乱七八糟的破桌子破椅子,嘉欢不屑地“啧”了一声,伸手拨开,“戏折里都讲烂了。”
胡府多年无人居住,实在阴冷的厉害。从前切割整齐的大理石地砖都被野草顶地支离破碎,地砖反倒成了碎石零星地散落在草丛里。嘉欢刚迈开脚步,便看见一只硕大的老鼠躲在草丛里。
聂澜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老鼠,在嘉欢背后冷不丁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嘉欢将他的惊吓尽收眼底,不屑地伸出脚毫不犹豫地就把那老鼠的尾巴给踩掉了。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地诠释了什么叫“稳准狠”。嘉欢毫不在意地将那断尾踢到一边去,故意侧过身对聂澜恭敬道,“请吧?侯爷?”
聂澜清了清喉咙不愿给她小瞧了去,于是大步便往后院去。
如今甄都早没人记得还曾有胡家这样一个门庭显赫过,然而这个独自伫立在月夜下的破败宽敞的庭院却似乎还在像人昭示着胡家曾经的金碧辉煌万人敬仰。
嘉欢觉得自己血液里流动着与这宅子的某种联系,这破宅子荒凉透风可她偏偏生出一股亲切来。她推开其中有一间屋门,只见屋子里面的案几,桌凳,床榻仍旧摆在十几年前的位置,甚至还有慌乱散落在地上的、看不出旧时颜色的衣物昭示着事发时住在这屋内之人的慌乱。
“说不定我小时候还住过这儿呢。”嘉欢从地上捡起那衣服。衣服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嘉欢被呛地赶忙又从屋里出来。
“说起来,”聂澜见她这般有兴致,也驻足眯起眼晴思索起来,“这间应该就是从前胡小姐的闺房了,你大概就是在这儿出生的。”
嘉欢面上惊喜极了。她一直觉得自己是海上浮萍无根无据,可谁能想到终于有一日她竟会忽然有了爹有了妈有了姓,甚至连出生的地方都知道了呢?
她正站在门外往里打亮着,忽然发现后面的人却扭头往里走去。“我说你等等我啊!”她连忙跟着聂澜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