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跪在地上一脸纠结的少女吞吐了半天,像是忍不住似的忽然道,“侯爷……那什么……”
“奴婢认为……这个这个……那个那个……”
嘉欢这话说的温吞,聂澜没了兴致挥手道,“但说无妨!”
算了,死就死吧。大不了到时候叫仙草找逸惊沧将她救出去算了。
嘉欢双眼一闭,认命道,“奴婢认为,侯爷此举,可以,但没必要。”
聂澜还是头一次听到有女人竟然说待在他近旁伺候没必要?大梁第一侯爷面上一哂,心里十分不痛快。
“本侯爷说有必要那便是有必要,怎么?你这丫头倒比本侯爷说的还对了?”
聂澜冷笑着弯下腰逼近嘉欢,他周身气焰太高,嘉欢刚才的勇气早被烧的一干二净,如今被他这般皮笑肉不笑地步步紧逼早就吓得嘉欢恨不得磕头喊他爹爹,于是只得立刻道,
“侯爷饶命,奴婢是太高兴了,生怕自个儿卑贱没资格伺候您。”
“诶,说的哪里话。”
面子找补回来了,侯爷很开心。聂澜直起身子,拍拍她的肩膀道,“你值得。这偌大侯府,没谁比你更值得了。”
嘉欢闻言禁不住一阵颤抖。
聂澜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本侯爷这记性,以后要在近旁伺候了还不知你名讳。”
嘉欢吞了吞口水,自知逃脱不过,只得乖乖答道,“奴婢……奴婢欢欢。”
“欢欢?”
聂澜眉头微皱,似乎为这名字所惊讶,沉默半响他才喃喃道,“欢欢?”
他本是无意之举,可嘉欢听着却是心惊肉跳唯恐他发现了什么。所幸聂澜仔细品味片刻后忽然嗤笑了一声道,
“欢欢。怎么取了个狗名?”
“委实粗鄙。”
“……”
“本王说的不对?”
“……可、可不么。”
嘉欢恶狠狠地在心里磨牙,面上却仍旧打破了牙齿和血吞着陪笑道,“粗鄙,委实粗鄙。”
聂澜望着嘉欢垂头丧气地跟着名唤“清影”的女子离去后才收起一脸笑意,“进来。”
只见方才领头的侍卫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从屏风后头走出。
“侯爷,那群贼子已尽数捉拿。”
“嗯。直接将他们收押吧,”听闻捉住了名震江湖的金刀独龙王,可聂澜似乎不甚在意地模样,他闲闲地望着油灯,烛火在他冷峻的瞳孔内似乎也被震慑地无法跳动。
“对了,收押前记得将那独眼龙的手筋脚筋挑断,剩下的人嘛……不过都是起不了风浪的玩意儿,暂且观望着便可。”
聂澜这话说的轻巧,血腥言语从他口中说出,可神情倒像是在安排明早吃什么清粥小菜。
“还有,破虏,这几日你亲自盯着那个新进来的丫头,就那个叫欢欢的。”
“是。”
*
烈日当头。甄都这几日天气愈发炎热起来,连风里都带了些许炙热,刮到脸上像是刚从火炉上撕下来的狗皮膏药。
如今盛夏意味日渐浓重,白天城内也少有人走动,就连官道旁的青绿垂柳也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像是被烈日烤的连摇曳的力气也没有了。
可绕是这种天气,可侯府的后门却依旧热闹非常。只见陈管家坐在后门的柳荫下的摇椅内眯着眼抽眼袋,俨然一副老奸巨猾的监工形象。
嘉欢一边摇摇晃晃地将今早刚从怀柔山上挑的水放下,一边在心里将聂澜骂了个狗血淋头什么玩意儿!还侯爷呢,也忒小心眼儿了。
自打她被聂澜亲自调到身边服侍之后,她就过上了猪狗不如的侯府底层生活。聂澜日日变着法儿地折腾她不说,侯府的下人们更是一群捧高踩低的主,都仗着侯爷不待见她所以什么事都丢给她。
嘉欢来这不过半月,硬生生地瘦了三五斤。侯府里明明就有活井,可偏偏她一来聂澜就喝不惯那井里的水了,还得她每天鸡都没叫就得摸黑上山去道观内抬水。
靠杀人不眨眼而叱咤天下的活阎王竟然好意思说出“道观之水,其清冽甘甜非寻常可比”的话,委实叫人觉得可笑。
但笑也是有资本的,嘉欢一个谁都能踩上一脚的小丫鬟,也只敢暗自腹诽罢了。
所幸嘉欢自小穷苦惯了,跟仙草两个人更是上蹿下跳没个消停,所以这些苦力倒也算不了什么。她如今比较挂心的反倒是如何让仙草晓得自己给换到了聂澜身边当差。
差事换了半月有余,可仙草仍旧没从她的墙头上冒出来,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仙草那一根筋的家伙仍旧日日在北十七室的墙头上对她痴痴守候。
嘉欢有心与她通报,可初来乍到受气就不说了,她被压榨地根本就没有自己的时间。天不亮就起床,一直忙到夜深人静直累的她倒头就睡。
如今她自己还没想明白怎么忽然就调到聂澜身边伺候,可侯府下人中早就将这事传了三四个版本了。但故事核心无一例外都是“贱奴欢欢,臭不要脸。深夜爬床,诡计终成。”
嘉欢听到这传言时还想解释,到后来是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了。可谁能相信,她自打进了这个院子,竟然连聂澜的正脸都没见过一次。
但很显然她那服侍了没几天的旧主子俨然已经将她打为私藏祸心的小蹄子了。嘉欢没日没夜地干活不说,隔三差五地还能撞见一脸妒忌瞪她的梧桐旧友。
小心眼。
聂澜那老狐狸委实太小心眼了。
嘉欢思来想去多日之后,终于想明白了聂澜是因着自个儿那日不愿到他身边伺候而惹他生气了。
嘉欢暗自扼腕,感慨自己和聂澜比起来委实还是坏的不够彻底。你看看人家这奸臣当的,整治地侯府里的下人们皆是唯他聂澜马首是瞻,一个个恨不得将他的马屁拍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