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温宜从来不知道霍黎能跑那么快,她甚至都没留意到她离开,只看得见她残留的影子。
魏寄商骑在马上,吓得面色苍白。手里的缰绳不知道什么时候滑掉的,她紧紧揪住红色的鬃毛,死死抱着马脖子。马儿吃疼,扬蹄狠狠踏在地上,踢的周围尘土飞扬。“别松手!”慌乱间,她听见霍黎沉着的声音。她听见霍黎吹出的控马哨声,但不管用。是过了一个世纪,还是过了几秒钟,魏寄商已经忘了,她只感觉到身后有温软的身躯拌着熟悉的冷香紧紧贴着她,“没事,别怕...”霍黎贴在她耳边温声说,“我已经抓住缰绳了。”魏寄商看到眼前那只握着缰绳的手,马缰挣扎着死死勒进了洁白手掌中,粗糙的缰绳掌控在那只血淋淋的手上,霍黎一手攫住她的腰,一手持缰绳用力调转马头,让马奔离人群。红马驮着她们两个人狂奔了三四圈,渐渐放缓了脚步,最后终于停了下来。她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软倒在霍黎怀中。“下马吧。”她听见霍黎似在隐忍的声音,那人率先下了马,又小心扶住她把她从马背上抱下来。“你的手!”她惊叫道,霍黎右手的手背上有着两道刺眼的血痕,而掌心正不停滴答着血液,魏寄商心疼地落下泪水。
霍黎只是冷冷看着她的眼泪,嘴唇紧抿,像是憋着怒意。“你是不是没怎么学过马术?”她没有遗忘魏寄商上马前的迟疑。
魏寄商被她的面无表情震慑住,她心虚地为自己辩解:“我学过几节马术课的。”霍黎叹了口气,像是在感慨她的无知。“每匹马性情都不一样,你马术不精,又未曾跟这匹马建立过感情,怎么就敢贸然上马的!”见她眼眶红红,又一直盯着自己受伤的手,怒气消散,她抬手为她抹掉眼泪。“算了,别哭了,你应该庆幸今天自己没坠马。”说完,她又笑着指了指身上的小黑裙道:“穿成这样骑马,我也要感谢你让我有了新奇的体验。”
晚上一回到住所,霍黎就洗漱睡觉了,甚至连晚餐都没有吃。她不吃,魏寄商也没有心情用餐,窝在沙发把拍摄用的剧本看完,又用笔划了需要留意的台词对白,自言自语的对着台词念,直到天黑三⑨凌㈠㈢⑶㈦1㈣沉沉一片,时钟指向了晚上九点。她想着霍黎也该睡醒了,便吩咐人准备了两份晚餐,端着餐盘上楼。
拧开房门把手,床头灯昏黄照着床上的霍黎,她打开灯,将餐盘放在床头柜上,霍黎脸色有些发白,纱布包裹着的手掌散发着浓重的药味。“霍黎,醒醒,吃点东西再睡。”
霍黎本就没睡熟,魏寄商一进房门她就醒了。她靠在枕头上,接过小餐桌放置在床上,她指着面前的食物笑着说。“这算不算已婚的福利待遇。”小时候她总是羡慕母亲能在床上用早餐,也闹着在床上吃东西,不合礼节的要求自然被大人们拒绝了。父亲见她又哭又闹,玩笑性地说了一句,等你以后结婚了,就可以在床上吃东西了。
魏寄商发现,当别人心情不好的时候,霍黎就格外喜欢说些玩笑话。“你没必要说这些逗我笑,我笑不出来。”她撇着嘴,眼眶泛红。“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你能不能骂我两句,或者打我几下.....”她泫然欲泣的说,“你要是打我骂我,我还能好受一点,你这样温柔,我反而心里难受!”
霍黎叹了一口气。“魏寄商,你为什么要执着于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不喜欢去指责他人,尤其是当事情发生之后,责难他人,并不会让事情得到解决。如果你觉得对我不住,那么以后做事之前,就量力而行,不要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就好了。”女人哭起来真美,尤其是漂亮女人。魏寄商哭的可怜巴巴的模样,让霍黎忍不住心生怜惜,她不知不觉间吻上了她的唇。魏寄商讶异她的吻,却也闭眼欣然接受。手掌不自觉抚上她的腰侧,两人沉浸在唇齿间难分难舍地纠缠,她不知不觉把人压在身下,撑在床铺上受伤手掌传来的痛意让霍黎清醒过来,她痛呼一声,从魏寄商身上离开。对着那双笑意盈盈的眼,顿时羞得面红耳赤。始知,美色惑人并不假。
第0023章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一轮月圆高挂,零散几点星子在墨青色的天际闪烁。孟嘉荷披了件灰色毛绒毯坐在夏夜的庭廊里静听虫鸣蛙声。许绯租住的房屋是典型的日式传统平层住宅,有五六间屋子,不远处亮着灯的主宅屋,居住着年迈的房东太太。她们两人,不,应该说自己硬挤进来的房间是单人住的狭窄房间。因为屋子实在是太小了,两个人洗漱或者更换衣物时,经常会有碰撞到一起的情况发生。每当那时,许绯就会抱怨真想把她赶出去。
眼前的庭院特别宽广,占了整栋建筑的一半面积。经过设计过后的庭院,看上去就像是小山麓周边野蛮生长的景物。铺石小径两旁勉强在灯光下看得到地面,不过只要一踏上去,茂密的草皮或是拔高不知名的杂草便覆盖了视野,栽种的银杏,鸡爪槭、红枫、橘树等绿植则缠满了随处生长的西番莲与紫藤这类的藤蔓植物,其外更有空竹引水,轻敲石泉。
“怎么找了这样的房子住啊?”她刚到这里时,还问过许绯。
许绯躬着身子,勉强将两人的衣物塞进不大的衣柜内。“霍黎推荐的,她在东大读书时,住的就是这里。”站起身拉开隔门,说“你不觉得这里很美吗?幽静隐山径,登阶见人家。”
有种宁静致远,大隐隐于市的闲逸潇洒,难怪文人墨客都喜欢这种古典风格的住宅。孟嘉荷挥了挥手,赶走身边飞着的蚊虫,就是不知道他们被蚊子吸血的时候,还会不会认为这很美。许绯沏了一壶茶过来,她先前看到许绯给房东太太送去茶水跟糕点。心里不由腹诽道:就连茶水,也都是人家有了,她才有。不,她还比别人少那么一点,至少那美味可口的曲奇饼干,许绯没给她拿来配茶。
“你成天在这儿吃吃喝喝的,都胖了。”许绯放下茶托时,有意打量了一眼她的腰围。
孟嘉荷大惊失色,就算是她,也逃脱不了女人天性爱美的性格。她捏了捏自己的腰,好像真的多了点肉。“都怪你...”她将发福的源头怪罪到许绯身上,要不是她做饭那么好吃,自己是绝不会增重的。
许绯哭笑不得,抬手捏了捏孟嘉荷的脸。“自己管不住嘴,倒来怪我了。你可真是猪八戒爬墙头----倒打一耙。”
孟嘉荷才不管,她抱着茶杯哼哼唧唧的,依靠在许绯身上,同她一起凝望着天边的明月。“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她尖细的下巴搁在肩上又重又疼,许绯推她不动,听见她低声吟诵的诗句,心中一软,放任她挨的自己更近。“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如此良夜,如何度?
孟嘉荷咽动喉咙,一寸一寸地贴近许绯,眼眸里暗沉沉的,蓄满了欲望。许绯见到那赤裸裸的渴求,手一抖,茶水洒了满身。她皱眉嗔道:“孟嘉荷,你干嘛,离我远点。”孟嘉荷痴迷地轻嗅着许绯身上的味道,她暗哑着嗓子向许绯求欢。“许绯,我好想你...”孟嘉荷得寸进尺的一点点靠过来,轻柔地吻住了许绯的唇,不紧不慢舔弄着,耐心的等待着那禁闭的牙关松开心防。
鼻息间溢出欢愉的声音。
许绯搂着她的脖颈,感受着久违的亲密。
“够了。”喘息着将人推开,许绯摇头拒绝再近一步的亲近,她稍稍移身,与孟嘉荷保持距离。“孟嘉荷,我可是有孕在身。你要是实在有需求,这边色情行业还是挺丰富的,你可以自行寻欢。”
孟嘉荷没有说话,一双眼湿润着蕴含泪珠。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一句话不说,将杯子里残留的茶水饮尽,闷不吭声地起身回屋内。
许绯不明白她骤然之间怎么了,一副生着气的模样。自己说的又没有错,她怀有身孕,不管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都不可能与她同房。孟嘉荷若有生理需求,买个玩具发泄一下总还是可以的吧。她都大方给出建议了,这个人怎么还跟自己冷起脸来了。
算了,她爱生气就生气去吧。就算要哄,也是等会儿的事情了。她还要赏月呢,月圆一个月就这几天,若是碰到天气不好,还遇不到呢。
孟嘉荷窝在薄被里,天气有点热,房间里连冷气都没有,她闷得自己一身汗。她进来了,她竖起耳朵听许绯的脚步声,没一会儿,又听见许绯离开的声音。她翻身去看,发现许绯回房间拿了一本书,正坐在庭廊那儿边喝茶边翻书呢。
本来只是生气,现在直接哭了。孟嘉荷脸埋被子上,这个许绯,她根本就一点都不在乎自己,还说让自己找别人。她真是挨千刀没良心的,自己放着公司不管,跑来这里守着她,她却让自己去找别人做爱!她在她眼里就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寂静的夜里,女人的抽泣声透过薄薄一扇隔门传来。许绯不敢再忽略不管了,继续放她哭下去,即将把旁边房间的租客引来询问了。她放下书,把两人的茶杯收进房间内洗干净。才扒着孟嘉荷抖动的肩膀,耐着性子问她:“你到底在哭什么,好端端的,怎么又恼了?”
“你爱不爱我?”她哭着质问。
许绯咬唇,怎么又扯到这种问题上来了。“爱是很复杂的情感,我说我喜欢你还不够吗?”在许绯看来,喜欢是比爱更显独占性的情感。
“不够!”她抹着眼泪,“你对着霍黎能毫不犹豫的说爱她,对着我就说不出口,是不是?!”
许绯头疼的呻吟道:“你看看你这胡搅蛮缠的样子,有哪一点能让我轻易说出爱?”她以为孟嘉荷听见这话会发疯,没想到她撇着嘴,把头埋在膝盖里,像个幼儿似的隐忍哭泣。“好了,别哭了。这样,如果你不哭,我就会试着爱你一点。”
孟嘉荷闻言收住了眼泪,眼中带着期望。“比爱霍黎还多?”
许绯觉得孟嘉荷是不是又在扮柔弱演自己。
“如果你再问,这一点爱也会消失。”她向孟嘉荷保证。
“你喜欢我,为什么还让我去找别人?”孟嘉荷可没忘记自己为什么生气。
许绯疑惑,“我什么时候让你去找别人?”她意会到孟嘉荷为什么生气了,忍不住笑起来。“你....”笑的太开心,她哎唷一声捂住肚子,小家伙踹了她一脚。
孟嘉荷听见她的痛呼,紧张的环住她,“怎么了?!”
“没事,”许绯温柔地摸着肚子。“最近,总是跟你一样喜欢闹脾气。”
孟嘉荷眼直直地瞧着许绯,怀孕后的许绯比以前更美,低头轻抚孕肚时,脸上满是柔美母性的光辉。她覆手在许绯手背上,沉闷道:“还有几个月?”
“你自己的,不记得吗?”
“可恶,还有三个多月!”她凝视着圆鼓鼓的肚子。“我后悔了,早知道不带她来这世上了。”先前的检查中,她们已经知道了孩子的性别,一个健康的女孩儿。她吻着许绯的侧脸,动情的说道:“许绯,你知道吗?孕妇五六个月也是可以同房的,我会温柔的。”
许绯拍掉她乱来的手,叹气道:“这才几个月,你就不能忍一忍吗?”
孟嘉荷占够了便宜,也就不再动作。“那你亲亲我。”她不要脸的把脸伸过去。
许绯笑的灿烂,抬手快又准地扯住她的脸使劲拉。脸颊上通红一片,孟嘉荷表情浮夸的喊着疼。许绯揉了揉,然后亲了亲被自己捏红的脸颊。“你快睡吧,我再看一会儿书。”她起身要走,被孟嘉荷勾住衣角。“陪我一起睡。”
搂着温香软玉在怀,孟嘉荷笑得一脸满足。她在这一个多月的无数时刻里都想扇死曾经的自己,她怎么就忘记了,许绯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她先前一味强迫,除了把人逼得离开自己,再无其他结局。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许绯偷笑,同时也钦佩自己,撒娇扮柔弱的演技是越来越好了。好莱坞欠我一座奖杯,她在临睡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