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两三公里的路程,何正打了车过去,一路上莫名的心悸越来越严重,他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自从他觉醒能力以来,还从未像现在这样,思绪在脑海里撞车,搅成一团浆糊。

何正赶到的时候,后勤部的几位刚收拾好东西。

“这么快?什么事这么急啊,诶,楼上不能随便”在周虹的印象里,后勤部的这位小学弟一直比较内向,闷闷的,只有在他具有共同话题的朋友面前稍微放开一些,平日里干活也比较低调,从不会连话都不听人说完,火急火燎的要做什么事。

部员出了事,她这个部长得负责兜底,她怕张校长怪罪下来,忙跟了上去。

何正迈在铺满红色绒毯的螺旋扶梯上,起初还可以三步并做两步,临近三楼后,脚步却越来越沉重,他感觉到有股力量在他的识海迅速膨胀,胡乱冲击着他的躯壳那是心绪剧烈波动后能力失控的前兆。

从周虹的视角看,小学弟上楼的步子越走越慢,时不时撑着边上的把手,像是身体不适,周围几名装束各异的路人实际上是张志德的私人保镖,先是对何正的莽撞行为视若无睹,随后竟一个个悄无声息地栽倒过去。

周虹才想起来,她还没跟人说过门牌号,他怎么知道张校长是在这接待阮凌川的?

何正艰难走到门口,扶着墙,从倒下的男人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插入,翻转,推门,一系列动作透着与当下状态截然不同的冷静。

视线里,正对着门是一个矮胖的背影,正伏在一个高大男性的身后,另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敞着衬衣,半跪在沙发上,身前躺着一具何正再熟悉不过的裸露躯体。苯文件·来自一》三九思.九思六三一

那股被极力压制的异常能量在一瞬间炸开,发了疯似的在何正的心口、脑海各处乱窜,最终冲破瘦弱主人的封锁,蓦地席卷整个房间。没等何正分出余力处理这有些失控的场面,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尖叫。

紧随而至的周虹停在原地,她小心翼翼爱慕着的对象,和她打从心底尊敬着的长辈,一丝不挂地混迹在一起,即便周虹之前从未亲眼见过这种事,她毕竟也是个半只脚踏进社会的成年人,再如何单纯也能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后勤部部长的三观被轰得稀碎,当即不管不顾,抡起一旁橱柜上的花瓶,一边大喊着“畜生”,一边就要往人头上砸去。可当她冲到人边上时,张校长连同沙发上的中年男人,竟也跟门口那几人一样,一声不吭地仰倒在地。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周虹一跳,张志德躺下后,性器甩动的丑态更是让她恶心无比,花瓶脱手,自己也退了一大步,一屁股跌坐在地。眼泪止不住地夺眶而出,不知是被吓哭的,还是因为悲痛而哭,一向稳重得体的周学姐在这一刻失去了全部的矜持。

这一变故似乎还没完,丧失意识的两人原本瘫软的四肢突然微微抽搐起来,眼白翻起,牙关打颤,发出含混不清的音节,就跟青天白日诈尸了一样!

何正抱着头,那里面像是有好几方力量在搅动撕扯,碰撞出难以忍受的阵痛,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吓人,他恨不得那两个杂碎原地暴毙,但总有股无形的意志在噼斩割锯他外放出的精神丝线,而这股意志的帮凶,还有何正自己余存的理智即便在盛怒之下,闹出人命也会造成他无法承担的后果。

“报...报警...”

扶着门边的学弟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后,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周虹如梦方醒,啜泣着翻出手机,甚至来不及去查看何正的状态,飞速拨通了报警电话。

第二天下午,市体大校医院。

因为体育生的专业特性,身体出问题的风险要比一般人高得多,市体大校医院的医疗资源也比寻常学校先进得多,阮凌川和江驰当晚就被就近转移到了住院部。

张志德的“高档货”对身体的副作用本来就小,再加上阮凌川远超平均水准的强健体质,他在第二天中午就逐渐恢复了意识。

阮凌川此刻靠在乳白色病床的床头,和过来探望他的两人面面相觑,他那张五官凌厉的脸还有些萎顿,他还需要一些时间来重新唤起身体细胞的活力。

“...张志德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秦方澈率先对始作俑者展开攻击,来打破沉闷的气氛。

萧允宸难得对秦方澈的发言没有意见,在一旁配合得点了点头。

两人都收敛了平日那副没个正经的样子,完全匿了嬉皮笑脸。要是阮凌川碰见什么其他的惨事,他们虽然乐于援手,但总免不了幸灾乐祸,调侃一番,这是直男骨子里的洒脱。可这次不一样,副校长长期使用违禁药物猥亵学生,对市体大来说是件天大的丑闻,而阮凌川是这件丑闻的主人公,任谁都没法轻松对待。学校和警方虽然出于影响的考虑,没有把这件事对外公布,只通知了阮凌川在外省的家属和他最亲近的室友,可任何存在过的事物都会留下痕迹,这些污点会成为他很长一段时间里的拖累。

阮凌川闭上眼,他还是觉得很困,心也很累。

“诶,别眯眼睛了,等会儿睡过去又得大半天,吃点儿吧,哥喂你。”秦方澈从餐篮子里端出一盅鸡汤,汤汁清口,香气馥郁,不知是对哪个食堂阿姨使了美男计讨到的。

风流倜傥的秦公子这辈子除了某些特殊场合,没怎么干过服侍人的活儿,这会儿做起来竟有模有样,他把料先盛到一个小碗里,单手端着小碗,对着阮凌川的嘴一勺一勺地喂。

阮凌川连逞能的气力都没有,安安静静地张嘴,咀嚼,吞咽,把两人带来的慰问品尝了个大半。

“吃饱了,要是还觉着不舒服,可以让宸哥帮你做个全身按摩,加快恢复。”秦方澈半开玩笑。

“可以。”萧允宸依旧没有反驳,很肯定地点头。

“算了吧,老子这刚复活,老萧那手法,别又给老子捏散架啰。”阮凌川多少带了一点笑意,手臂撑着床垫,调整了下姿势。

“昨晚...”阮凌川接受了及时的治疗,也意味着“失忆”的效果不再对他起作用,他其实不太想回忆昨晚发生的那些事情,但还是很好奇自己是如何逃离出来的。

“小何去找你了。”萧允宸言简意赅,因为这差不多是他了解的全部信息。

“不知道是不是碰巧撞见了,应该是报了警...”秦方澈补充道。

“那他人......行吧。”阮凌川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眼睛朝向那只早就被喝了个底朝天的瓷碗,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啊,现嘶!”秦方澈读出了阮凌川话里的意思,正要回答,被边上的人重重拍了下肩,这种寻常的动作以萧允宸的手劲来做,完全可以产生摧枯拉朽的效果。

“没见人困么,晚上再来吧。”萧允宸拽动秦方澈的胳膊。

“额,行吧,那我们先撤了。”两人起身,顺走床头柜上的餐篮。

“快点儿好起来啊,都等你回来呢!”秦方澈的声音越来越远。阮凌川缩回被子里,在学校领导赶来慰问之前,他确实得再补上一觉。

走廊外。

“能不能收着点您那蛮力,妈的,都要脱臼了!”秦方澈揉着肩膀,嘴上抱怨,其实早就习惯了萧允宸时不时的粗暴对待。

“喂,干嘛突然走啊,阿川不是明摆着想问小何的情况么?”秦方澈确认胳膊还能正常活动后,对着萧允宸以牙还牙地来了一下。

萧允宸完全不为所动,微微低头作思考状:“电视剧里,一般这种时候不都选择瞒着的么?”

“.....小何是躺在病床上,不是殡仪馆里,能不能动动脑子哎,别动手啊,这儿可是医院,医药费可是能现结的。”秦方澈预判萧允宸的行动,迈开了一个身位。

谁知萧允宸根本没打算怎么样,嘴角翘起轻蔑的弧度:“可老子听好几个人说,你才是最蠢的那一个。”说完一步迈上楼梯。

“他妈的谁说的!老子非把他...不对,他这是造谣!操,等等我!”

萧允宸说得没错,秦公子瞧着风流,处处留情,却是一只随便勾搭两下就和兄弟的前任上床的傻狗。

何正的病房在楼上,他一早便醒了,远离了事发现场,那些几乎要把他脑袋开瓢的剧痛都跟一场幻梦似的,逐渐变得模糊起来,这当中自然有汹涌的怒意作为导火索,但他必须得想办法弄清更深层次的原理。

何正正思索间,意料之外的访客到了。

“啊,澈哥!你们怎么...来,抱一个~”两人的出现完全出乎何正的预料,即便他和这些直男体育生的邂逅完全出于他自己的邪念和淫欲,这种并非刻意引导而自然流露出的关怀,还是让他的心底泛起一丝暖意,假意所交换来的一点真情,并不影响伪君子用它来自我感动。无论何正玩弄过多少人的想法,占有过多少人的身体,他一直都是缺爱的,甚至比他还是个平凡人时更加匮乏。

秦方澈把餐篮放到一边,迎合着何正张开的双臂,抱了上去,对方却丝毫不知魇足,分离时又侧过头,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这一幕被目光尤为敏锐的萧允宸瞧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