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发女人本含怒的眉梢略松,气也转作委屈。
嘴里那句你与边临是何情况被咀嚼许多次, 还是碍于此地不够私密而咽下,她眸色微黯,朝银发姑娘伸出手,“回去?”
祝卿安还被边临问得心烦意乱,并未察觉她异状,但?没?敢牵过?她手,只点点头, “好。”
越尔慢收回手, 不住捏紧指尖。
又这样。
两人间气氛莫名诡谲,一道回去朝眠峰, 半句话也没?说。
祝卿安是因着不爱言语, 浑然?不觉有何问题,但?越尔却是安抚不动自己, 在恼火与委屈间反复烹煎,心口愈发酸涩。
终于在这姑娘夜里来同自己修炼完毕时, 越尔忍不住轻扯自家徒儿衣料,凤眸中敛尽沉郁,静如深潭。
她装作无意提起?,声音也随常,“徒儿觉着边临如何?”
祝卿安愣然?,不曾想她会提起?边临,实在突兀,让她摸不准师尊想什么。
“她是徒儿至交好友,为人也是极好的,怎么了师尊?”她思索一番回答。
至交好友,为人极好,评价这么高啊?
越尔差点儿连脸面也维持不住,好在怕自己在她面前失态,终究忍住,垂眸又问,“徒儿喜欢她?”
女人凤眸低垂,眼下一点红痣更沉,声音轻似微风将将消散,若不是祝卿安与她相贴,恐怕都听不见。
祝卿安一先是没?想出她话里另层含义?,单纯以为在问她与友人感情如何,可?细瞧女人的面色,她忽有所感,顿悟其义?,神色也有些微妙起?来。
她在檀香满盈的床榻间静默许久,直至女人再等不下去,掀眼来看她时,才凑前一些,淡道,“师尊在怨我与旁人太亲近?”
越尔霎时有被人戳中心中所想之恼怒,正是要否认,祝卿安却已然?退回,神色自若而言,“徒儿知晓了。”
知晓什么?
越尔心绪不定,呼吸都快上三分,拧眉与她对视,目光相接已是交锋几?回,最终败下阵来,捏住她肩问,“既已知晓,徒儿要如何决定?”
“为师难道不好?”
女人气急甚至到了自卖自夸的地步,只消像是这姑娘若敢说她不好便动手。
她难得气急败坏,原先那阵师尊架子也都崩卸下来,荡然?无存,全似个被心上人抛弃的姑娘,追着闹着要个说法。
祝卿安哪能见过?她这样,定定看她好半晌,恍然?是想到阿娘所评师尊那句娇纵。
原来阿娘平日里所见师尊,是这般模样吗?
毕烛可?以日日得见的场面,她却要在无数次被放弃后,才得以换来一点儿流露出的真?情。
这世道好不公平。
祝卿安眸光稍黯,久不曾见的酸涩意味卷土重来,一瞬心头晃过?丝艳羡,而后彻底沉寂。
人心所想难料,她本以为想到此事应会高兴于师尊如今也这般对自己,可?实际上真?被这样对待,她又开始贪心羡忌陪师尊一同长大之人不是她。
若是她与师尊自小相伴,会不会也同边临这般自然?亲近,无话不谈?
人的情绪就是这般怪,分明没?什么好在意之事,却总忍不住想了又想,念了又念,反反复复从里头挑出来几?处莫须有的问题,就开始以此为警示阻挠自己顺心而为。
祝卿安便是如此推开了怀里的女人,强作无谓道,“夜深了,师尊好生休息,徒儿且先告退。”
越尔这下是真?气倒了理智,以为她是对边临有情,不愿再理会自己,多日惶惶不安之心在此时满浸心头,只倾身抱住她把人压在榻上。
“徒儿要始乱终弃?”
什么始乱终弃,祝卿安被她说得困惑,半边身上又压着人,不甚舒适偏头,推推她,“徒儿何曾……”
何曾拥有过?你。
只是这话她没?说出口,就被人拧过?下巴,眼前阴影笼罩而来,檀香浓郁些许萦绕鼻尖,呼吸间满是馥郁香气,脸颊上落下几?缕发丝,轻轻扫过?有些瘙痒。
祝卿安心口重跳两下,下意识闭目。
想象中软柔轻吻并未落下,唯有唇边缓洒着片潮暖气息,欲落不落,欲吻不吻,带起?细细麻麻痒意,极其可?恶地勾人心弦。
嗯?
她这才敢颤颤把眼掀开。
滴答有滴泪水忽而掉在她眼下,顺面颊滑落,淌过?一道泪痕。
祝卿安愣住。
帷帐中阴影重重,难显女人容貌,但?依旧有那么些光线能折入账中,缓衬那双满含水色的琉璃眸子。
越尔一错眼,埋入她脖颈中,再不能见其委屈羞恼之貌,但?轻闷声响混着微凉在颈窝间震荡,慢慢传入祝卿安心尖。
“徒儿半点想不起来?”
女人有些气狠了的声音抖颤着。
想起?来……什么?
祝卿安思绪似被她撬开一缕,模糊显出些阴影。
可?惜不甚明晰,远不能回答越尔的问题。
越尔肩处微抖,气息也烫,不见其人只闻其声也能猜出来是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