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荷心直口快,什么事都会写在脸上,看她气呼呼的样子,姜沅快走几步过去。
“什么事,竟然这样生气?”
玉荷指了指院外的方向,冷笑几声:“厨房的红豆吃完了,我给吉祥院送完靴子,便想着取回下个月的米粮,那管粮米的婆子死活不肯拨给我!”
若是按照以往份例,确实应当下个月再支粮米,可是这个月拨给木香院的米豆短了二十斤,送来的红豆还有大半都生了虫,那婆子却不肯通融半点!
玉荷生气的还不止这一点,吉祥院欺负人,那隔几日送来一回的蔬菜都是他们挑拣过的,鱼肉野味更是从未见过一点!
“既是不能预支,就算了吧。”
姜沅倒没生气,想了想,从头上拔下银簪塞到玉荷手里,“这银簪应能当一两银子,可以先买些红豆回来。”
玉荷不高兴地叹了口气。
姨娘每个月只有一两的月例,将军也没赏过什么东西,存银子的匣子空空如也,连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都不如。
这簪子是她为数不多的首饰之一,连这银簪都当了,发髻上一点也不光鲜体面,岂不惹人笑话?
“姨娘好好放着簪子吧,”玉荷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大步向外走,嘀咕着道,“我就不信吉祥院这么不讲理,这将军府怕是被他们一手遮天了,我去找老夫人告状去!”
“玉荷,不要去,回来。”
姜沅的语气罕见得严肃。
玉荷跺了跺脚,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来,高声道:“将军不在府中,姨娘哪一日不受委屈?这府里上上下下,虽是二奶奶打理,花得却是将军的俸禄。凭什么他们吃香喝辣,却让我们吃粗茶淡饭?”
姜沅的神色依旧淡淡的,不甚在意道:“二奶奶怀着身孕,又同二爷闹别扭,脾性此时阴晴不定,不要去招惹她。”
玉荷不高兴地撅起嘴。
她心里头不服气。
但姨娘这样说了,玉荷便会乖乖听她的话。
掀开帘子让姜沅进房,玉荷忿忿不平道:“二爷想纳妾,跟姨娘有什么关系,二奶奶真是蛮不讲理,迁怒咱们木香院......”
姜沅缓步迈进房内,道:“这几日不熬红豆粥了,去后院荷塘摘几片荷叶回来,清洗干净晾晒好了,和米粥放在一起煮,煮开时放些前阵子做的桂花蜜,做桂花荷叶粥,清清甜甜的,又清热祛火。”
玉荷眼神一亮,忙道:“那我先去采荷叶......”
“不急于这一时,”姜沅靠在美人榻坐下,沉默几瞬,淡声道,“将军要回府了,先去把院子里的金银花摘几朵回来吧。”
2 ? 第2章
◎回来便好。◎
听到这话,玉荷心头一喜,圆圆的脸上带了笑。
既是将军要回来,那兴许能为姨娘做主的,最好木香院也能扬眉吐气,不用再看二房的脸色行事。
姜沅在如意堂伺候了多半日,连口水都没喝,玉荷歇下去告状理论的心思,兴冲冲地去厨房烧水沏茶。
姜沅走回卧房内,揉了揉酸涩的双肩,靠窗坐下,拿出本记载药膳方子的书册来读。
以往在京都时,将军一旦疲乏劳累,咽喉便容易肿痛上火,他从边境回京,一路奔波劳累,想必也会虚火上浮,倘若用金银花配上糙米熬些粥饭,清热解毒的消肿止痛的效果是极好的......
接下来的两日,姜沅趁着闲暇之时,摘了些已能入药的金银花,上锅蒸好晾干,又细细捣碎,连那些糙米,也一并碾去外壳,捡出颗粒饱满的来,与金银花一同放在瓷坛里,用凉水浸泡了三个时辰。
第三日一早,天色未亮之时,便亲手熬好了粥。
冰糖金银清香扑鼻,入口甘甜,玉荷尝了一口试试味道,啧啧称奇,连勺沿边的汤都喝得一干二净。
将军还未回来,姜沅让玉荷小火煨着粥饭,自己则如往常一样去了如意堂。
今日如意堂来得人齐。
二爷裴元浚在户部告了假,没去上值,他坐在殷老夫人一侧,眉飞色舞地不知在说些什么,二奶奶郑金珠坐在裴元浚身边,双手搭在凸起的小腹上,看奶娘抱着凌哥儿在玩耍,嘴角噙着一抹数日难见的笑意。
殷老夫人的另一边,坐着的是大小姐裴元滢与她的世子夫婿。
裴元滢两年前嫁给了长平侯府的世子容源,今日为了迎接长兄大捷归京,特意从婆家赶了过来。
她今日同往常一样,发髻上插满了明晃晃的金玉钗环,一身云锦裁的宽袖绛红长裙,又明艳,又华贵。
世子低头凑在她耳旁,不知说了什么,裴元滢忽地地坐直,脸颊一红,用绣帕掩嘴轻笑了起来。
这里都是老夫人最亲近的人,众人言谈欢快,其乐融融。
殷老夫人昨日吩咐过姜沅,说得了准信,将军今日要回府,要她一早到如意堂候着。
姜沅抿了抿唇,缓步走到堂内,福了福身,轻声向殷老夫人与堂上坐着的几位问安。
刚说完话,几道犹如实质的视线打量了过来。
姜沅生得貌美,雾鬓云鬟,肤若凝脂,一双美目轻盈眨动间,潋滟含波。
她穿得素净,身上没有什么配饰,行走间,杏色裙摆间的缠枝暗纹若隐若现,纤细的腰身几乎不盈一握。
一件寻常的衣裙,便把人趁得如明珠般耀目。
殷老夫人转眸看了她一眼,视线落在她唇上,皱了皱眉头。
姜沅下意识轻轻抿了抿唇。
她今日唇上涂了些口脂,趁得脸色明艳,老夫人不喜她太过醒目,想是要她注意自己的容貌......
正在她等着殷老夫人发话时,裴元浚笑着打了声招呼:“嫂子好,快些坐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