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1 / 1)

圣旨的内容并非像温宴初所想的那样,这一世,没有所谓的奉旨成婚,但这道旨意的内容也的的确确与她的婚约有关。

天庆帝,竟然让她以抛绣球的方式挑选夫婿。

不是解家,也不是祝家,而是用这种方式,试图来制衡温家。

这抛绣球看似有随机性,但天庆帝却是将置办此事相关通通交由给了温家去操办,宫里只管寻契机将适龄的世家子弟聚在一处,那么这件事,对于温家而言就有种极大的可操控性。

所以一旦温家做了什么手脚,几乎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比如温宴初的绣球砸中了祝唯安。

若真如此,按照解停云先前所说,温家就会引来天庆帝的猜忌,加快君臣离心。

可若当真放任天定与命数,这绣球若是砸中了哪家纨绔子弟,便真是无法收场了。

看似体谅温家,为温家排忧解难,实则却是将温家架在火上烤,让温宴初的婚事陷入两难的境地。

想来也是,温家本就势大,温家长女又在深宫为妃,慕情家世虽不敌温家,却也世代在朝为官,入仕翰林。

眼下温家尚未结亲的儿女,留在京城的只有温宴初一人,倘若温宴初嫁的好,那便壮大的温家的势力,按照上辈子温家的结局来看,天庆帝对于温家怕是早就有了戒心,他巴不得温宴初嫁的不好。

所以这绣球选亲,当真是一个毒辣的法子。

想到这,温宴初心中七上八下,面上却不显,既然这道圣旨明面上是宣给她的,那自然也该由她来接。

于是一片寂静中,温宴初缓缓抬起了头,对上了徐公公那双暗含锋芒的眼,片刻后,她抬起手,不卑不亢渐渐扬起语调。

“臣女温宴初接旨!”

......

七月初一,京城里出了一桩大事。

先前温宴初落水一事还未水落石出,温家竟然又向各世家递出来帖子,广邀各家的青年才俊,赋情设宴,又包下了东边一整条街,供这些青年才俊们游玩享乐。

一时间,众人都对此有些摸不清头脑,但这是温家的帖子,又有人不知从哪里得了风声,说温家此举实则是宫里的意思,就是不知这宫里的意思是指天庆帝,还是那位娘娘了。

为了卖温家,也是为了卖皇室的面子,这帖子挨家挨户递出去后,竟没有一个不应的。

当日,整条东街满是各家的青年才俊,正所谓“游宴不知厌,杜陵狂少年”。

举目望去,尽是风发意气,壮志豪情。

温宴初站在天庆帝为她精心准备的阁楼之上,俯瞰街上的人来人往,大多男子,她都有些印象,但她如今却提不起半点兴致来,身子倚靠在一旁,无甚精神。

翠竹眼下伤势还没好全,故而今日陪同她的是长姐温宴清派来的人,见她神色恹恹,那宫女上前关切。

“四小姐,您不必太过烦忧,娘娘已经为您打点好了,有几家适龄的公子皆如祝家公子般举世无双。”

说着,这宫女已经向温宴初介绍起了这几人的家世,皆在温家之下,父兄在朝中亦不是什么高官显贵,而这几人的声名还算不错,也算是京中良配,又不会让天庆帝太过忌惮。

闻言,温宴初心中默默叹息。

她长姐竟都已派人来规劝她,用她的婚事,来暂且维持着表面上的君臣安定,以此来粉饰太平,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前世她不也奉天庆帝的旨意嫁去了解家吗?最后温家不还是出了事,究其原因,也不过是狡兔死,走狗烹,帝王的一句话罢了。

如今也只是拿她的婚事,来给温家添堵。

想到这,温宴初垂眸看着街上那群尚不知诡谲暗涌的少年人们,眼中晦暗莫测。

她不会遂了天庆帝的愿的。

不过多时,宴已开场,温宴初所在之地是京中除了风味斋外的第二大酒楼,名山水斋,此处特为名臣雅士所开,楼中布置典雅得当,又在其中设有曲水流觞,可供来此的文人做些消遣。

今日的各家子弟都是应约分批来此,每个人得到的帖子上面所注的时辰都大不相同,目的就是为了让温宴初能多做思虑,然而她眼下听着楼中少年门的朗朗笑声,却依旧不动分毫,甚至连目光都不曾再投向窗外。

天庆帝那边亦派了人来,正是先前来温家传旨的徐公公,如今刚到不久,见了温宴初这般态度,登时便开口阴阳怪气。

“温四小姐若不愿如此,当日大可不接下那道圣旨。”

闻言温宴初笑了一声,面上看着没有半分不恼,但语气也学着徐公公那般,娇声细嗓,阴阳怪气:“不接旨难道要抗旨吗?公公,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呢。”

徐公公听了她的话后似笑非笑:“那四小姐可要当心了,您今日这绣球若是不抛出去,同样也是抗旨。”

这话已经近乎明目张胆的威胁了,站在温宴初身边的宫女是温宴清的人,闻言面上也稍有不忿,这徐公公当着她的面尚可这么说,可见也并不惧温宴初的长姐。

温宴初心里憋着一口气,见状火气更甚,面上虽仍维持着笑意,眼中却一片冷厉:“徐公公,这还有将近一整天的时辰呢,您若是着急,不如您替我抛这绣球可好啊?”

话音落下后,徐公公面色一僵。

今日这事,实际可是天庆帝下令操办的,他一个下人,哪里敢骑到主子的头上?

温宴初这是在警告他,莫要越俎代庖多管闲事。

想到这,徐公公冷笑一声,再回过神时,温宴初早已移开了目光,手杵着下颌看向窗外。

天色从早到晚,夕阳垂落,月影攀升,街上灯火起,光影斑斓入目。

这条街上来来往往不知走过了多少青年才俊,但温宴初自始至终都依旧只是靠坐在窗边,手里把玩着那枚红色的绣球,迟迟没有将它抛出去的意思。

这期间,徐公公一直陪同在一旁,他地位再如何高,却终究只是个太监,温宴初是主,他是仆,没有他也可以坐着的道理,除了中途用过一次膳后,徐公公便一直在这站着,眼下双腿都快麻木得没了知觉。

而一抬头,他就能看见温宴初那悠闲自得的模样,登时眼中便有寒光闪过,在她身后凉飕飕地说道:“温四小姐,宴都要结束了,您这绣球,还抛不抛了。”

“抛啊,怎么不抛,徐公公急什么,您若着急回去伺候陛下,先回去不就是了。”

徐公公听后恨得牙根直痒痒。

他奉命来监视温宴初的一举一动,若眼下他无功而返,天庆帝该如何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