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异动却没有逃过白凝的耳朵。
她拥着薄被,睁大眼睛,静静等了一会儿,看见一个极细极小的管状物体戳破窗户,探进屋子里。
类似竹管的口子里喷出袅袅白烟,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迷香?
白凝想起这两日读过的话本,专有那一类江湖宵小,身上常备迷香、暗器等物,夜半登堂入室,暗行不轨之事。
她没想到,竟然被自己遇见了真的。
床边垂着的流苏,看似装饰,其实连着精巧的机关。
只要她轻轻扯那么一下,院子里的护卫便会收到示警,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来,保她周全。
可白凝不打算这么做。
她摸出枕边安神静气的香囊按在鼻下,借药香驱散迷烟带来的影响。
不多时,特制的钩子从窗户破洞处伸进来,用巧力打开机簧,推开半扇窗棂。
一个高大的身影跃进房中,脚步轻而稳,一听便知是练家子。
白凝将香囊收起,屏住呼吸,感觉到那人一点一点接近床帏。
距离她还有两三步之时,她猝然睁眼,和对方直视。
男人穿着夜行衣,以黑布蒙面,只能看见一双略显凌厉的眼睛,内里如蓄冰霜,清冷淡漠。
看见她还清醒,他并不惊慌,也没有贸然出手伤害她,而是好整以暇地仔细打量着她,那双眼睛好像可以剥去衣衫直窥内里,令人如坐针毡。
白凝暗骂一声下流,脸上却表现出十分的镇定,问:“你是何人?”
男人盯着她临危不惧的清丽容颜,欣赏了好一会儿,方才慢条斯理地答:“夜半三更,擅入姑娘闺房,姑娘觉得我是什么人?”
他的声音低沉,和这迷香一样,带着种引人沉迷的魔力。
指甲陷进肉里,掐了掐手心,白凝提起精神,冷冷道:“回答我的问题。”
”姑娘听说过‘渡春风’么?“男人提起的,是近两年颇为引人瞩目的采花大盗,轻功卓绝,身手高强,且专挑显赫人家的小姐下手,是锦衣卫亟待捉拿的头号通缉人物。
看见白凝点头,他低笑一声:“不才正是在下。小生心悦姑娘,想要与姑娘春风一度,还请姑娘垂怜。”
说着彬彬有礼的话,人却以极快的速度挪到床边,伸出右手,打算轻薄于她。
白凝早有防备,不躲反迎,抬起素手抓住他的手腕,仰面浅笑,美貌不可方物。
“口口声声喜欢我,却用了这么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公子觉得这样光彩么?”她歪着头问他,模样娇俏。
“那姑娘觉得,我该如何?”男人任由她抓着,垂目在一用力便可折断的纤细手腕上停留片刻。
白凝嗓音柔软,带了一点儿娇羞:“你若真心喜欢我,便不该这样心急。我尚且不知你的长相,也不了解你的为人,总该给我些时间,让我与你好好相处,才好给你答复,公子说是也不是?”
她亮出和他周旋的最终目的:“公子,听说你轻功很好,不如你带我离开此处,寻一处僻静所在,咱们慢慢培养感情,若缘分天定,往后便可长相厮守。公子意下如何?”
藏在被子里的左手,握着一枚巧夺天工的暗器,白凝打定主意,若对方不肯答应,或是非要从她身上占些便宜才松口,她便扣动机关,将他射成血窟窿。
好在,男人沉吟片刻,答应了她的要求。
夜深人静,一袭黑色劲装的男人抱着娇小玲珑的少女,在屋檐之上几个纵起,完美避开所有护院的注意,消失在街角。
白凝安静卧在男人怀里,攀在他肩头的手指张开,感受着夜风从缝隙中流过。
她的唇角悄悄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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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南数里地,到得城墙底下,城门牢牢闭锁。
白凝愁道:“这大门辰时才开,我爹爹若是发觉,带人追来,我被人抓回去事小,牵累了公子,反倒不好……”
说话间,她一双含情美目看向男人,似是发自内心地为他忧虑挂怀。
男人将她放在地上,从腰后的暗袋中拿出个通体漆黑的飞爪百练索,轻舒猿臂,只听“咔”的一声轻响,顶端的铁钩便牢牢挂在城墙的凹槽中,动作如行云流水,显见是熟练至极。
白凝暗暗称奇,对他的身份信了七八分,也因此更加提防。
她可不信他会被一个深闺少女轻易哄骗。
他之所以顺势带她出城,要么是打着长期占有她的主意,要么就是想奸骗她之后,寻个机会将她卖往见不得人的腌臜去处,好趁机捞上一笔。
不过,她自己的动机也不单纯,两个人不过是各怀鬼胎,棋逢对手罢了。
白凝低低惊呼一声,羞怯地伸出嫩白小手,被男人一把扯进怀里,几个起纵便登上城楼。
一个值夜的士兵似乎听到异动,往这边看过来,少女的心提到嗓子眼。
男人按着她的乌发,将她压低,拇指食指并在一处,朝着那小兵的方向轻轻一弹,破空之声响起,小兵应声栽倒。
二人有惊无险地出了城,在郊外一处农庄落脚。
“这是我朋友的产业,姑娘可安心在此歇息。”男人一边说,一边往内室走,“我去换身方便行动的衣裳。”
第一缕晨光照进来的时候,风度翩翩的少年郎手执折扇,碧竹做的扇骨挑开珠帘,迈步进来。
只见他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举手投足间尽显雅正清贵气度,竟无半点儿偷香窃玉之徒的轻佻与油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