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片里,少女侧身而立,手抚着一支梅花,眼波如水,笑意嫣然。
相片后写着一行娟秀小楷,“舜臣惠存,漪澜摄赠”。
这正是漪澜自己的笔迹,回想起来,她送给他这张相片的光景仿佛就在昨日,却又恍如隔世。
她站了许久,把相片重新放回他的军装内袋里。
疲倦涌上来,也不知是身体还是精神。她蜷缩在沙发里,随手扯过毯子盖在身上,后半夜睡得迷迷糊糊,极不安稳,待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和衣躺在床上,身上密密盖着一床羽绒被,缎鞋也整整齐齐摆在床边。
心头一动,漪澜掀开被子。
门外静悄悄的,她打开门,看到晨光铺在地毯上。
这间屋子的东边原是一扇极大的玻璃窗,窗下布置成一个小小的露台,摆着张藤椅。穆靖川就坐在那藤椅上,手边的烟灰缸里塞满烟蒂。
淡薄的轻烟袅袅升起,他的侧脸也被晕染得模糊起来。
漪澜皱皱眉,快步走过去:
“穆帅,你戒瘾期间是要禁烟的。”
他这才恍神,顺手便把烟掐了,只是笑了笑,也没有生气的模样。
“坐,”他示意漪澜,“我叫厨房送早饭过来。”
说着便要去按铃,但漪澜已快他一步揿下电铃。他脸上却也没有像平常那样露出不悦,只是说:
“昨晚辛苦了。我和两位医生商量过,不出意外,至多半个月我就能成功戒瘾。但前线有变,我必须去常阳坐镇。”
漪澜心头一跳,他又道:
“莱登教授会一道去常阳,但你和那位……李先生是罢,还有学业在身,也不好耽误。”
“是去是留,你们自行商议罢。”婆婆Q号:28.04.07.65.59
她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若是从前,或许她会怀疑他在以退为进。可是现在她感觉得出来,他这番话并无丝毫矫饰。
他当然还是爱着她的,否则不会将她的相片始终贴身带着。不会在最痛苦的时候,喃喃念的都是她的名字。
可是他也清醒地知道,他留不住她。
“你不是说,不愿我戴着面具过一辈子吗?我很想,但我做不到。”
因为没有人是完美无缺的,可从小他就知道,若是他不够优秀,不能满足旁人的期望,就不会有人来爱他。
父亲器重他、青睐他,是因为他是他最出色的接班人。
那么多人围在他身边,将他众星拱月,是因为他能给他们带来权势,带来财富,带来胜利,带来荣耀。
“……六岁的时候,我母亲去世了,当时父亲只有我这一个儿子,家里的姨妈都争着抢着想抚养我,后来是父亲最宠爱的三姨妈把我接了回去,我记得她爱听戏,也爱打牌……”
起初,三姨娘对他很好。
他毕竟年纪还小,虽然想念母亲,也很快就对三姨娘亲近起来,但他从小就调皮不驯,又因为母亲的事,在父亲面前尤为桀骜,几次惹了父亲生气,连带着三姨娘也被牵连,她对他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
预估错误,明天就抱了【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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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烽火金兰(民国)€无处可去
€无处可去
“……她养了我半年多,把我塞给了二姨妈,那时她怀了孕,大夫都说必然是个男胎。”
没过多久,二姨娘就借口身体不好又将他送走。随即是刚进门没几天的五姨太太抚养他,理所当然地,五姨太太一怀孕,他立刻又被踢走了。
他就像一颗众人避之不及的皮球,分明那也是他的家,竟无处可去。
他越发地顽劣,越发地阴郁,越发不讨人喜欢,连带他身边的老妈子都受气。
有一次,他听到她们在窗下闲聊,毫不避讳地轻鄙着他。
“……这孩子就是笨,连讨大帅高兴都不会。大帅对他,还不如对五姨太那只哈巴狗呢。”
“这话可不能乱说,好歹也是大帅的种不是?不过等三姨太生了儿子,我看他就更没处站脚了。”
那年冬天,三姨太产下一个女婴,她自然大失所望,父亲也满脸都是不悦。
滴水成冰的深夜,他却在廊下坐了许久,他想到母亲临终前的遗言,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母亲一再告诉他,“要懂事、要听话”。
“……第二天我很早就起来了,在上房外站了半个钟头,等父亲起床,给他请安,他夸我,说我是个孝顺孩子。”
从那天起,只要父亲在家中,他没有断过一日的晨昏定省。
他学会戴上了面具,慢慢地那面具甚至变成了他自己,也再没有拿下来过。
抬起手,穆靖川下意识想从烟卷匣子里取烟,但想起漪澜方才的话,又将手松开,只在匣盖上顿了两顿。
“你看,一开始,你不是也很喜欢那样的我吗?”
就算是虚假的、伪装出来的,既然他能伪装一辈子,有何不可?
“如果起初我就告诉你,是我算计了宋子昊,我想方设法把你从他身边抢了过来。告诉你我打算杀宋太太灭口,一旦得到你我就不会松手,你是不是会逃得远远的,绝不会爱上我?”
漪澜的唇动了动,唯有默然以对。
他反倒笑了起来,那样的笑容,她从未在他脸上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