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虎,醒醒。吃饭了,阿虎……”
迷迷糊糊地,阿虎睁开眼睛。飞机从空中掠过的尖啸声似乎就在不远处,他的唇上传来软糯香甜的触感,他一下子便全然清醒了:
“是面包?!”
俞怀季笑着把纸包包好的面包塞进他手里:“快吃罢。”
又怕阿虎噎着了,给他递上一杯水:
“慢点嚼,没人跟你抢。”
……哼,一会子要他快点,一会子又要他慢点,这家伙究竟想自己怎么样嘛。阿虎扁扁小嘴,虽然吃相维持着往日的斯文,终究还是透出急切来。
没办法,他已经吃了十来天的馒头。面包里的甜味浸润着他的舌头,虽然阿虎不是个贪吃的孩子,此时还是恨不得连手指都舔一遍。
他又忆起那天自己被挤下火车时的光景,母亲的尖叫声犹在耳畔,一开始的惶恐与不安后,他本以为自己待在这个男人身边会很不自在,没想到很快就习惯了。
阿虎不想承认,他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轰炸还没发生,他就带着阿虎去了工商总会,把城中所有他能联络到的要人聚集在一处后,他们商量出了条陈,开始筹集物资,号召民众事先躲入防空工事、统一发放粮食……
正因如此,锦州城虽然被炸毁了许多房屋,民众的死伤并不严重。政府机构早已失灵,但城中秩序尚好,有些时候,甚至比战前还有条理。
奈何粮食一天比一天要少,这却是无可避免之事。
公家的粮库早已为重兵把守,虽然俞怀季前去交涉了好几次,庞九成始终不肯松口放粮。如今也只靠城中几家粮商支撑着,糖果点心之类的“奢侈品”自不必想,这几片面包也不知费了他多大的力气。
情不自禁地,他揉了揉阿虎的小脑袋:
“等离开这里,你就不怕没面包吃了。”
阿虎抬头,伸手揩拭着嘴边的面包屑: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俞怀季一顿,只说:“……快了。”
“哼,你每天都这样说。”
“放心罢,我才不怕呢。我在这里飞机又炸不着,也饿不着肚子,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还有朋友等我一块玩儿呢。”
俞狗带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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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虎赌气
一面说着,阿虎整整自己身上略微不合体的衣衫,几步便走了出去。
孩童的嬉闹声隐约传来,他们身处锦州大学的地下防空洞,而这附近也聚集了最多的难民,每日俞怀季都要忙到半夜,他知道阿虎说自己不怕,也不过是希望他放宽心罢了。
“俞先生,詹院长请您过去一趟。”
来人的声音教他恍然回神,一看见对方,俞怀季便情不自禁想叹气:
“不必问,想必又是为缺药一事。”
对方是个青年,闻言挠了挠后脑勺:koukou号~贰叁零贰零陆玖肆叁零
“您也知道,我们实在是没法子了。城里的伤员一天比一天多,老人小孩,那么多病人,没有药,我们就是想治也治不了啊。”
原来此人说的詹院长,正是锦州最大一家医院的院长,与俞怀季也有些交情。如今城中这些医院都是负荷运转,药库早已告急,但锦州城已然是一座孤岛,纵然俞怀季手眼通天,也时常觉得无力。
“……我再去见一见庞都督。”
上次他去要粮,姓庞的说如今粮食还够,眼下,他总不能看着病人都死在医院罢。
他一面说着,便与那青年朝外走。阿虎正与新结识的几个朋友在一处踢球,遥遥看见一身长衫的男人走了过去,虽不是往日的西装革履,仍旧风采卓然,翩翩似玉。
“阿虎,那是你爸爸罢?我听说城里就是有他才没乱起来,他真厉害!”
阿虎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虽未承认,小脸上却露出得色。
附近几个孩子一听,也全都围拢过来,叽叽喳喳问着他什么时候能不打仗了之类的话。有个小男孩却向来与阿虎不合,忍不住道:
“你们问他有什么用,他爸爸可是大阔人,早就准备好了飞机,马上就要扔下锦州逃走了。”
“……真的?”
“那当然,你看衙门里那些官老爷,不是早就跑的跑溜的溜了。”
“可是,可是我听说当初那趟火车就是阿虎爸爸开来的……他也没上车……”
“那是因为他被挤下来了,要不是没有逃走的法子,他怎么可能留……”
阿虎听到此处,终于忍无可忍,大声道:
“我爸……他是主动下车的,你别污蔑他!”
那小男孩却不甘示弱:“污蔑?”
“有人亲眼看见他拿着面包,现在谁还能吃上面包?大家都饿着肚子吃不饱饭,好东西全被你们这些阔人藏起来了!”
“你……!”
“怎么,不敢反驳了?哼!你爸爸就是伪君子,你是伪君子的儿子,也是伪君子!”
眼看闹得不可开交,有几个大些的孩子忙上来将他们劝开。阿虎小脸憋得通红,只紧紧握着拳头,胸脯急剧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