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了眼迟朔,“而且,事前迟朔也答应了,就像我跟丁辉说的,这就是一场表演,你说是吧,迟朔?”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整个事件唯一一个被欺凌的人,迟朔的身上。

除了丁辉,丁辉被封隋不由分说甩来的一口大锅扣得快吐血,眼瞳里含着怨毒地瞟向封隋。

赵露听到表演两个字,灵感颇有触动,忽然胎生了一个能平复这场风波的计划。

在两代人为了推卸责任甩得锅满屋子乱飞时,这个被欺凌的男孩始终都平静地站在那里,仿佛置身事外,这种态度令丁辉的父亲更为坚信这就是一场针对他儿子的阴谋。

“事前?这么说,这位,所谓的被欺负的同学,早就准备好了演这场戏。”丁辉父亲冷笑着道,“这位迟同学,我家丁辉和你没仇吧,你为什么要故意设套,让人拍视频传到网上去,害得我儿子在网上被人网暴!”

43、摆平(蛋:窘迫小迟接客大狗8)

“我和丁辉没仇,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要针对我。”迟朔看着眼前脸色黑沉的大人,这是别人的父亲,别人的,会为了自己儿子担心的父亲。

班主任也打电话给了他的父亲,他之所以知道,是昨天下了晚自习,他打算回家看眼迟欢再去ktv打工,他用封隋给的钱在二手市场淘了一个小太阳取暖器,偷偷藏在迟欢的床底下,但是迟欢为了省电,很少用这个小太阳,迟朔回家后把小太阳打开,并且给迟欢带了一本绘图书。

走出房间,迟朔在客厅里听见了隔壁房间里父亲对班主任说的话。

“他被同学欺负了,哦,那就欺负呗。”

“我们家没电脑,网是什么?”

“那小畜生要是在学校里犯了错,老师,听我的,你随便打,往死里打,怕手疼就拿棍子抽,那小子倔得很,你打他才能把他打服了,就算打死了我也不找你。”

“管他欺负人还是人欺负他,他老子娘都跟人跑了,我才没工夫管他。”

“他那是活该,没空,要打麻将!”

他在房门外听完了父亲说的话,靠着门缝的指尖愈发冰冷,心里却是麻木的。

房门被打开,父亲显然没想到他会站在这儿,愣了一下,表情逐渐暴躁起来,呲起凌乱不齐的黄牙,说:“小畜生,你在学校里惹事了?”

想跑似乎来不及了,迟朔缩起肩膀,这是他在父亲面前作出的本能防御姿态,他的直觉告诉他父亲一定会揍他。

父亲不在乎他是欺负同学的还是被欺负的,就像从不在意他的成绩,也幸好父亲没什么文化,不知道奖学金这档子事,让他至少还能拿到自己的奖学金补贴平时的生活费。

“啪――”他的脸上挨了父亲的铁掌,他被打得头偏过去。

父亲打他从不需要理由,有时只是看他站那儿觉得不顺眼,就顺手给他一个耳光。

有时候,迟朔会觉得,在这世上谁都比他高贵,谁都能欺压他,羞辱他,他被所有人踩在脚底下,也许封隋丁辉他们说得对,他就是烂泥巴。

只有想到迟欢的时候,迟朔才会感受到自己的价值,他也可以是被人需要,被人依靠着的,他才会有种踏实的自我价值实现的成就感。

――他是哥哥,是人,不是人尽可踩的烂泥巴。

“老实点,别给老子惹事,不然这学你就别上了,高中有什么读头,早点找个活儿干,给老子挣钱。”

如果不是每学期特困生有补助金,迟朔的父亲早就不肯让迟朔上学了,反正国家强制规定的义务教育只到初中。

迟朔最恐惧的就是父亲不让他上学,便慌忙辩解道:“我没惹事,真的……”

父亲反手又是一个巴掌,把迟朔的话语打碎在了喉咙里。

……

“丁辉,你说,你有没有针对你同学。”丁辉父亲转向自己儿子。

丁辉扬起脖子,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道:“从来没有,都是迟朔先惹我的!”

丁辉父亲对着校长和班主任道:“作为一个父亲,我相信我儿子。”

迟朔本来都组织好了语言,想说难道跑道上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事情都是假的吗,可他在听到丁辉父亲的这句话后,眸光闪动,手指攥紧了侧边裤缝。

丁辉父亲说完之后,抬起手,迟朔在看到成年男人抬手的这一瞬间下意识地紧绷起肩颈,等着要落到自己脸上的巴掌,接着看到丁辉的父亲把手放在丁辉的头发上,带着一丝谁都能看得出来的宠溺的嗔怪,揉了一把儿子的头发。

迟朔垂下细细密密的眼睫,像心尖的某处被人捏了一把,酸涩在体内涨潮,令他不知所措,刚才的本能反应如同最深刻的嘲弄。

原来有的父亲抬起手不是为了打人,仅仅是为了揉揉儿子的头发。

陈启生毕竟是一线班主任,见得多了,对这种事情经验丰富,他向着剩下的两个学生问:“你们说呢,班上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欺凌事件。”

抢在高个子体育科代表开口前,翟昌亮说道:“没有!”随即一拍脑门,“哦,有啊,上一回迟朔把封隋鼻子都打出血来了,当时我们都写检讨了来着。”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赵露:“什么,我儿子被人打出血了?”

她睁着难以置信的眼睛,指向迟朔:“你打过我家小隋?”

“我……”女人的指甲映进视线里,仿佛要把他戳穿,迟朔迅速地否认道,“不是,是他们先扔我的作业本的。”

“小隋扔了你的作业本,你就打他?”赵露心疼地看了自家儿子一眼,又转向陈启生,“陈老师,这个学生了不得,有暴力倾向啊,你怎么能让一个打过我家小隋的人做他同桌,他要是一直欺负我家小隋怎么办?”

迟朔脸色愈发苍白,抖着双唇说:“我没有暴力倾向,也没有欺负过封隋,那次是他们先挑起来的,我解释过很多次了。”

迟朔不明白,为什么施暴者的一次次暴行都被无视,而受害者的反抗却要屡屡被提及,被扭曲,似乎这一次的反抗是罪大恶极。

一直没有机会插嘴的体育课代表忍不住说道:“迟朔不是那种欺负别人的人。”

他没敢直接说封隋丁辉才是欺负人的,他其实跟丁辉关系不错,也在班上喊过迟朔几次烂泥巴,没觉得这些是多大的事情,但当这些事情被搬到了台面上,赤裸裸地接受众人的审视后,他才油然生出严肃的情绪,心里有点愧疚,看到这些人颠倒黑白,更不是个滋味。

他觉得学生之前互相怼,起个绰号什么的很正常,无非就是些玩闹,但家长也加入进来,指责迟朔,这也太欺负人了。

“我怎么可能让他欺负了,妈,你也太小看我了。”封隋慢条斯理地道,眼睛始终落在迟朔的身上。

赵露冷静下来后,也想到了依照她这不省心的儿子的性格,怎么可能被人欺负,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于是放下手,姿态回归了得体。

“行了行了,我说句公道话,我理解你们做家长的心情,我也是从家长过来的,但是,这件事情,已经不是学校能控制得了的了,网上发酵得越来越厉害,处理不好,对学校,对你们孩子的名声,都可能导致难以估量的伤害。”校长鬓角的头发被挠得朝两边螃蟹腿似的张开,足以可见校长内心的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