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长长吐出一口气，像是这口气出去了，就能活着走回去一样。

嘉明看了他一眼，他的脸色惨白，嘉明笑道：“哦，我以为你觉得我就应该陪你出来呢。”

黑衣人连忙说：“当然不是了！我知道你没有义务和责任要帮我的忙，但是，我没有其他选择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是走投无路才这样的，请你千万不要怪罪我，不要放弃我，我知道你为我出了许多的钱，我很感激你，我很感谢你，我知道都是你的好处。

要是没有你，我恐怕要早点去死，更要全家死绝，你是我的大恩人，大救星……”

他还想再说，嘉明阻止了他：“好了，不必说了，你的意思我知道了，山里还需要走一段路呢，那可不是容易的，你少说两句话，省着一点力气，免得走不动，我觉得我可能带不走你，我弱得很，背不动你，也抱不动你，你要是一不小心死了，那就完了。我白来了。”

黑衣人点了点头说：“我记得了。”

嘉明应了一声，之后两个人就都没有说话，只是在山里走路。

一阵尖锐的小孩的笑声突然从深山的黑暗之中传了出来，就像是一根针狠狠扎入了脑中，黑衣人打了个哆嗦，往前一步，试图抓住嘉明的衣袖，却发现一时间看不清楚了，就没有抓住，他愣了一下，连忙伸手再去抓了一下，这次抓住了，他心里松了一口气，却紧接着觉得不对。

他缓缓抬起头来，感受到手里冰凉的触感，意识到这并不是嘉明出门的时候穿的那身衣服应该有的质感和手感，看向了面前这个人影子的头，他看见了这人的脸，他一开始以为这是嘉明，实际上，当然不是，嘉明的脖子不会是折断的，嘉明的头也不会在后脑勺长脸。

黑衣人哆哆嗦嗦松开了手，握住自己刚才伸出手去抓衣袖的那只手的手腕，两只手都开始哆哆嗦嗦，他蠕动了一下嘴唇，想要说话，但是，那张看起来和嘉明有三分相似的脸，动了一下，似乎有所察觉，黑衣人就迅速闭嘴了。

那张脸是很不像人的，黑衣人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以为这是嘉明，可能是这个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而嘉明居然不见了要么是嘉明已经死了，要么是嘉明的位置和身份都被面前这个影子替换了，黑衣人既不愿意相信嘉明已经死了，也不愿意相信嘉明被影子替换了。

他想了想，只觉得应该是自己不小心走错了路，就是刚才看不清楚的时候，就找错了人了，但凡他之前警惕一点，认真一点，瞪大眼睛仔细看了一小会儿，也许就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了，但是，现在回忆这些完全是追悔莫及。

黑衣人死死盯着那张脸，那张脸扭曲了一下，就像是一根树枝深入水面搅拌了一下，微微泛起的波纹的感觉，肤色是十分惨白的，眼眶发红，像是涂抹了血液，又像是抹上了格外艳丽的腮红，那眼眶里面，惨白，有红血丝，像画上去的，但几乎没有眼珠。

看起来像一张柔软的□□，格外渗人。

表情诡异，嘴角微微勾起，正在笑，但小孩的笑声并不是从这张脸里面发出来的，也不是这具身体，黑衣人更愿意称之为这个山中模仿别人的影子。

他咬着牙，一点点往后退，不小心踩到了树枝，树枝很脆弱，一下子断掉了，但是，他警惕而紧张地盯着对面的影子的时候，那个人只是静静站在那边，好像被他发现之后就没有继续往前走的必要了，影子站在那边，还是用后脑勺的眼睛和脸静静看着他，一点也不惊慌。

确实，现在应该惊慌失措的人是黑衣人才对。

他继续往后退，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东西，是硬邦邦的，表面上有粗糙不平的纹路，就像是一棵树，他也以为这背后只是一棵树，吓了一跳，但很快努力平复了自己的过速心跳，几乎要吐出来，捂住嘴，死死地瞪着眼睛，怕自己稍微不注意，没有看见，就被杀死了。

那个人影，在他眨眼的时候，忽然消失了，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感觉自己被一条又一条数不清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细细地抱住了，他低下头去看，发现是树枝，窸窸窣窣的，在他身上像老鼠一样爬来爬去，仿佛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一个死人，一点没有生气的眼珠子。

黑衣人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扯，想要把这些东西都扯开，但是，心里哎呀呀尖叫，手上用了非常大的力气，却始终没有办法把这些树枝解决掉，树枝越来越紧，把他整个人都团在黑暗之中，密密麻麻的树枝都柔软而细嫩，合在一起就格外坚韧，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对面的人影一下子飘过来，黑衣人顿时又被吓了一跳，几乎要跳起来，但是，他是被捆住的，所以没跳起来，但是，他意识到就这么等死是不现实的，他又不是千里迢迢跑过来送死的，怎么可能就这么等着去死了？！

他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刚才也有不正常的地方，往周围嗅了嗅，顿时察觉出来，这些树枝表面都带着一些微妙的气味，似乎是香气，又似乎是臭气，闻起来一开始觉得很不错，两三下之后就有点恶心，叫人忍不住把自己的鼻子捂住，免得继续受到这种折磨。

这些气味就是悄无声息影响他的脑子和想法的源头。

人影贴着他，隔着一层的树枝，从缝隙里面，给他塞进来了一个东西，那是尖尖的，好像也是树枝，现在黑衣人对树枝都有点反感了，皱了皱眉，但还是接了过来，不要白不要，更何况，他也没有拒绝的可能，他浑身上下都被困在了树枝之中，就算是想要把东西丢掉也不可能。

他没有其他地方可以丢这个东西，他勉强挪动了一下自己的头颅和眼珠子去看，发现似乎是像树枝的刀一样的东西，因为他的手不小心被隔开了一点，皮肉开了，里面就开始流血，血一点点流出来，血腥味弥漫在整个树枝团之中，就像是即将烂掉那样，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气味。

这股气味实在是极其强烈，强烈到黑衣人当时就没有忍住，将晚上的晚饭都吐出来了，差点吐到自己身上，树枝一下子扯开了，嗖嗖嗖的，一阵子，很快，树枝都不见了，黑衣人抬起头来，勉强擦了一下自己，想看看给自己东西的人影子还在不在，没有看见森*晚*整*理了。

他松了一口气，想要坐下来休息一下，一眼看见自己刚刚吐的东西，觉得这里休息不好，就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一步往前走，希望能在一片黑暗之中找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的嘉明，他也不敢喊出来，怕被树枝或者人影子听见，再找过来，他未必跑得掉。

而且，他现在也不知道，刚才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还是两虎相斗必有一伤。

他不觉得人影子和树枝的关系好，但也不觉得人影子帮他是为了救他，更倾向于，人影子给他东西，让他出来，是为了借助他而去伤害树枝，更何况，树枝确实逃跑了，不管是因为刀子，因为呕吐物，还是因为血迹，什么都好，不见了，稍微安全了一些，人影子也不见了。

这么一想，黑衣人不由得喃喃低语：“果然如此，果然如此，人影子就是追着树枝不见了，不然，还能为什么呢？我一开始见到它，它就没有伤害我，也没有杀我，也许它对我不感兴趣也没有想做什么的意思，看着我，只是觉得我稀奇古怪又好玩，毕竟，这里难得见到活人。

也不是不可能……”

他自言自语走了一段路，突然发现自己走到了悬崖边上，大惊失色，脚下一滑，顿时从高处跌落下去，不由得大喊起来：“救命！救命！救命啊啊啊”

嘉明如同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了高处，一把抓住了他，蹲下身来，对他说：“别乱动了，我抓不住你，你快点自己上来，要是再这么拖下去，还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到地方去拿钱呢。”

黑衣人连连点头：“对对对，对对对，我这就想办法自己上去，你千万别走，也别松手，我一定自己想办法上去。”

他说着，左右看了看，看不清楚情况，只能伸出手去，试探着用力抓住了旁边的凸起物，一边是一块石头，一下子掉了下去，他吓了一跳，身体发抖，嘉明在上面对他喊：“不要乱动！我拉不住的！”

黑衣人应了一声，慌慌张张地伸出手去，又抓住了一块石头，这次的这块石头没有掉下去，他心里还是紧张地如同擂鼓，耳朵里都是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嘭嘭嘭，嘭嘭嘭，好像打在他的脑子上，他一点点往前爬，嘉明也在用力拽住他，免得他真的不小心掉了下去。

他就那么爬到了边上，还想松一口气再继续爬，嘉明催促他：“快点快点！”

黑衣人只能继续努力，爬到了地上，才休息，头也不抬问：“我们究竟要去哪里？还有多远？能不能快一点？”

嘉明说：“不是快不快的问题，如果你要休息，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知道附近不远处有一个山洞，你在那里面休息不会掉下悬崖也不会被外面的东西看见抓住吃掉。”

黑衣人一下子警惕起来，心想，我没有告诉他，我刚才看见了古怪的人影子和差点被树枝吃掉的生气，他怎么知道外面有东西？怎么知道外面的东西会看见我会抓住我会吃掉我？

虽然这句话不能让黑衣人确定面前这个人是假的，但他也没有之前那么放松了，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对嘉明笑道：“好啊，我们现在就去吧！”

他说这话，心想，不对，不对，如果他是假的，我跟着他过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要是到了地方，死了，怎么办呢？

他摇了摇头，喃喃道：“不知道，不知道。”

嘉明走在前面，听见他说话，一下子凑过来问：“你偷偷摸摸背着我在说什么呢？”

黑衣人笑道：“没有说什么。”

他想，嘉明之前的耳朵好像不太好，我在他背后说话，他都没有听见似的，要么就是不理会，没有主动过来问我的，这就是第二个疑点了，希望他之后会对我解释清楚，如果他之后不解释，那就是第三个疑点，最多凑到五点，我一定要跑，不然，等他把我熬煮成一锅汤吗？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嘉明切了一声：“你不说就算了。”

他走到前面去，吸溜一声，喃喃道：“煮熟了吃肉，散了才好吃，不然就老了，要新鲜的，可脆了，尤其是要生吃，好吃。”

黑衣人没有听清楚嘉明在说什么，但是隐约觉得这条路是越来越不对劲，他开始回忆刚才的事情，突然就到了悬崖边上，中间没有其他的路，太快了，都没有反应过来，不像是真的，就算是不注意的时候不小心走到了悬崖边上，怎么会就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