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区这么多人,方穆扬是多少万人之一,她的饼干到他嘴里的概率是很渺茫的。不过到别人嘴里也是很好的。楼里王大妈烙了热腾腾的大饼,刚出锅就用塑料袋包好要拿着去捐,费霓委婉地提醒她先把大饼晾一晾,否则东西还没送到就长了毛。
方穆扬最初盖的防震棚拆了,木料又堆成了一堆。
厂里新房盖好了,有资格住公寓房的人们从老房子里搬了出去,把旧房留给了费霓这些年轻人,费霓分到了属于她的房子。
这房子并不比她之前住的房子更新,厨房仍在走廊,洗漱也要到水房。
但因为这是属于自己的,费霓也觉得这房子很不错。
新房光秃秃的一片,什么都需要置办。费霓的爸妈主动提出由他们出钱,用方穆扬的那些木料给女儿先打一堂家具。
费霓拒绝了,倒不是因为钱。毕竟她答应了方穆扬,等着他回来打家具。
第34章
费霓没想到会和汪晓曼做邻居。汪晓曼搬入新居失败,只能住在原来分的老房里,不过她家比费霓分的房子要宽敞,有里外两间。
费霓趁着下班去看房,正碰见汪晓曼在做红烧排骨,她家用的是煤气罐,这时候煤气罐还未完全普及,还有许多人家烧煤做饭,费霓迅速扫了一眼走廊各家的灶台,放弃了在家做饭的想法。
汪家的房门开着,屋里的电视机在放卖花姑娘。如今的电视节目很匮乏,除了新闻,就是放些老电影和戏剧节目,那台电视机是用费霓给的电视机票买的。作为回报,费霓的哥哥进了制帽厂宣传科。
汪晓曼也没想到会和费霓做邻居,她以为费霓的丈夫很有能量,最起码有独立住房。现在看来,她高估了费霓的丈夫,可是以费霓的职级和工龄是分不到房子的。
她带着这份疑问上下打量费霓,费霓手上的腕表吸引了她的注意,她熟悉市面上所有手表的样式,样子和费霓带的都不一样。
“费霓,你这表是哪个厂出的?”
“不知道,这是我爱人送我的。”
“也是外国货?”
“我不太清楚。”
费霓拿钥匙开门看她的房子,白墙被时间给熏黄了,窗户玻璃上的漆脱落得厉害,汪晓曼在门外跟她说话,是个探寻的语气:“以后你就住这儿了?”
费霓说了声是,脑子里规划着房间的布局,这么小的一间房,用墙隔是不现实的,就算分两小间也只能用帘子隔开,而且只能容纳两张单人床。就算她拦得住汪晓曼这样的邻居来参观自己的家,但自己的家人总不能拦着不让他们来。新婚夫妻分床总是会引起怀疑的。
还是得有双人床。
因为方穆扬迟迟不回来,费霓只能将他去唐山的事情据实相告,父母不放心方穆扬,更心疼她,让她先在家里住着,等方穆扬回来,费霓再搬家。
费霓想不出不搬到新房子的理由,新家得及早布置,况且家里太挤了,有她在,她的哥哥只能在外屋睡折叠床,大家都不方便。
费霓本想自己刷墙的,可她还没得来及动手,费霆就买了腻子粉一下班就去给她刷墙,窗框的白漆,也是哥哥帮她漆的。她家小,很快就漆完了。
费霆给她包了一个红包,算是迟来的贺礼,费霓摸着红包里钱的长度和厚度,猜这是她哥哥刚发的全部工资,还没捂热,就给她了。费霆刚工作一个月,这恐怕是他的全部积蓄。
费霓又把红包还给他,“别想着偷懒儿,我不要钱,你得给我买东西。”费霓当即提了要求,要费霆给她买白亚麻布,她要做窗帘还有床帐。
父母可怜小女儿,准备拿出积蓄先给她买几样家具暂时用着,又列了个单子,都是灶上的用具,煤气罐钢精锅炒菜铁锅水壶各种碟子碗刀切菜刀水果刀……这些东西看着不起眼,加起来就钱多了。
费霓并没做饭的打算,做饭的环境太逼仄了,又麻烦成本还高,远没食堂方便。如果偶尔想改善伙食,买个小电炉就足够了。
但她自知无法说服自己的父母,他们顽固地认为,一个家庭,如果不开火,就不能称之为一个家。
她对掌管家庭财政的费妈说:“您把钱给我,我自己买东西,您买的未必称我的意。”
费妈觉得女儿说的不无道理,把自己给女儿办嫁妆的钱全数给了费霓。
费妈说:“这个收音机你也带走。”
“您和我爸听吧,我总不能回趟家把家里都扫荡空了。”
“这个收音机是小方买的,他让你爸转交给你,你爸……”
不用母亲说完,费霓也猜出来了,当时她和叶锋正在交往,为了不破坏她的好姻缘,她的父母撒了谎。
可那时候即使她知道收音机是方穆扬送的,也不会改变什么,她,什么都没有,可不敞亮吗?
这个家除了床,就是樟木箱子和缝纫机,靠墙摆着一只掉了漆的条案,条案上盖着一块白色的桌布,桌布上面放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有一只玻璃壶和四个厚底玻璃杯。托盘旁边就是一个大玻璃瓶,里面插着几枝花,是这房间为数不多的亮色。
窗台上也是花,长在白色的花盆里,花都是费霓从家里移植来的。抬头,房顶也是白的,正中间是玻璃灯泡,费霓新换了一只瓦数很高的灯泡。
费妈对这房子实在说不上个好字,“要是你邻居过来看你的新家,背地里不知道怎么笑话你。”
费霓说:“艰苦朴素还有错了?他们就算议论也不敢当着我的面。我要不知道,他们爱怎么想怎么想。”
费霓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却不能不在乎自己母亲的,她不得不安慰费妈,等方穆扬回来,做了新家具,这个家肯定会换个样子。
虽然费霓觉得现在也没多差劲。
“小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他给你来信儿没有?”
“快回来了。”方穆扬走了一个多月,费霓一个电报也没收到。电报在这种状态下是稀缺资源,她知道,收不到才是好事。
费妈心里也为女儿着急,这才结婚几天,就分开了,无心收拾的也是可以理解的。
唯一不该的是把新房子都弄成白色,费妈虽然是无神论者,但还是觉得新房还是喜气一点好。
费家老两口又参观了费霓的灶台,发现这灶台对于费霓完全没有存在的意义。
他们将这理解为方穆扬不在费霓无心开火。
费霓送父母出门,费妈说:“跟我们一块回去吧,妈给你做好吃
的。”
“我还有点儿事要处理,晚上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