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没说不去，瞧您给急得。”高湛撇撇嘴。

连歆用手肘推了推高湛的胳膊，示意他闭嘴，自己则端起面前的酒杯：“杨老师，我敬您一杯，感谢您能够接纳我作为您团队中的一员！”

说着，把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北方的酒比她想象中的要呛人，连歆喝下去之后咳嗽了好几声，急得高湛前前后后地跑，矿泉水饮料摆了一排在她面前，让她喝点别的缓缓。

杨老师则是默默把她喝完的那只杯子收走，放在了一边，他轻轻叹了口气：“看见你，我就忍不住想起正明刚来的时候。他也是……明明一个书生，第一次跟大家吃饭端着酒杯就干了。我……谁也不想的，真的是天妒英才，哎！”

杨老师又说了不少当年的事，说着说着自己眼眶倒是先红了，他们那一批过来的，都是一辈子献给了理想，献给了这里，怎么能不懂连正明呢？怎么能不为他的离世而感到惋惜呢？

连正明是她的爸爸，听到这些，连歆眼睛里有些闪亮，她很少听到爸爸在这里的故事，每次回家妈妈都要花一半的时间去数落爸爸，责怪他心里只有工作，没有家庭责任，然后另一半的时间就是一家人趁着爸爸假期去看望亲戚朋友。

她很喜欢听爸爸说起修复壁画的工作，每次爸爸说起沙漠里的星空和壁画，眼睛里都有让她向往的光芒。

“杨老师，我希望能像我爸爸一样。”她不敢再喝那瓶酒，实在是太辣了，只好端起面前的可乐，跟杨老师和高湛一起碰了碰，“我想来看一看，爸爸以前看过的壁画和星空，继续他没有做完的事情。”

高湛觉得气氛有点燃，他不知道自己是中二病又犯了，还是想趁机表露一下自己的心意，端着杯子就跟她碰了下：“我愿意陪着你一起！”

“哈哈”杨老师爽朗的笑声响起，“高湛啊高湛，我没想到你为了实习证明，都委屈自己到这个份上了。你放心，我会跟你爸爸说的，你在这里表现很好，已经具备企业家吃苦耐劳的基本精神。”

连歆笑着把可乐一饮而尽，她觉得脸上有点热热的，可能是刚才那杯酒度数太高了，于是趁着杨老师和高湛互相打趣的时候，去饭店外面的台阶上坐着透透气。

周围静悄悄的，热闹都被那扇巨大的玻璃窗隔离在身后，连歆不自觉地解锁了手机，去翻看那个置顶的微信聊天对话框。

最后一条消息还是自己发的，措辞官方且做作，是她斟酌了很久之后的成果。

【星：贺行舟，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当你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我已经去了新的城市，去做我一直想做的事。说起来还要感谢你，如果没有你的鼓励，或许我不会有勇气这么快做决定，请原谅我不能当面向你辞行，预祝你一切都好，工作顺心，幸福美满。】

之后就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回复。

连歆点开了他的朋友圈，发现万年不更新的贺行舟昨天居然还分享了一首歌……她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还在期待什么呢，不回复就是回复，当男人不回你消息的时候，他不是死了，也不是被绑架，手机没有掉进火锅里，更不会有什么外星人窃取走了他的机密。

他只是单纯的，不想回复而已。

可是为什么，她还是点开了那首歌

在榆市第一个寂静又陌生的夜晚，听着这首歌，好像他就陪伴在自己身边一样。

040 # chapter38 # 被爱的人不用说抱歉

第二天上午，杨老师带着连歆跟其他同事碰了面。午饭的时候大家一起在食堂里边吃边聊，她听到很多跟爸爸有关系的事情，这片土地总让她觉得莫名亲切，大概是源于爸爸在冥冥之中的保护吧。

连歆想了又想，还是给妈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随便找了个理由，让她帮忙看看自己一件衣服是不是在家，准备借此打开话题。

没过几分钟，就收到了杜若梅的来电，她跟大家说了要先回去继续工作，收拾好餐盘之后往外走，然后接起电话。

“没找到啊，你是不是自己收拾进箱子里没找到？如果实在找不到就重新买一件吧。”杜若梅的声音听上去跟从前没什么不同，只是略带一点生硬的变扭，这微妙的变化让连歆莫名欣喜，她听到妈妈又问，“都这个点了你吃过饭没有？”

她的眼眶有点热，每当她们母女俩吵完架，赌气着互相不说话，妈妈都是用这种别扭的声音喊她出去吃午饭，小时候她不懂，后来才知道，这是代表着妈妈的妥协、以及求和。

“嗯，吃过了。”连歆走了很久。

她只身站在窟前，眼前的景色让她不禁屏住了呼吸，远处的山峦层层叠叠，仿佛与天际相连，而近处的壁画则是历经千年风霜的见证，每一笔每一划都蕴含着深厚的历史底蕴。

她忽然福至心灵：“妈妈我一切都好，你放心！你想看看这里的景色吗？”

“……有什么好看的，以前你爸爸不知道寄多少照片回来。”杜若梅翁声道，“那边昼夜温差大，晚上注意保暖，去上班的时候多带一件衣服在身上，还有啊……”

正午浓烈的阳光洒在榆林窟峭壁上，将这片古老的土地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她听着电话那头妈妈悉心的叮嘱，心里软得要化开：“妈妈，对不起。我之前一直瞒着你，走之前也没有好好地把这些话说开，让你担心了。”

“担心什么啊你都已经这么大的人了。哎，就是那天说好带小贺来家里吃饭的，也吃成。”杜若梅叹了口气，“要不是他后来”

“学姐！”高湛不知道连歆在打电话，上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出发去车站接人了，你有什么东西要带的，我去市里给你买回来？”

杜若梅敏锐地听到了男孩子说话的声音，一个劲儿地追着连歆在问，她尴尬地随便敷衍了两句之后，就挂了电话，然后转头对高湛说：“我东西带的很全，应该不缺什么了。”

“也是。”高湛点点头：“那我晚上给你带好吃的！胡辣羊蹄有没有吃过，炖得又软又烂，一口咬下去，嘶”

他作出一副垂涎三尺的陶醉模样，连歆本来想告诉他自己不太喜欢吃羊肉，可看起来高湛应该挺好这一口，于是她从口袋里拿了手机，给他转了钱过去，然后催促道：“快，点开！”

“转这么多钱给我是干嘛……”高湛看着手机对话框，在连歆的眼神示意下收下了转账。

“多买一些吧，给杨老师他们也带一点，你自己多吃点，算是我请客。”连歆笑着摇摇手机，“我先去工作了，你路上开车小心。”

这是他时隔好久后，再一次看到连歆学姐的笑容了。

她的笑容甜美，犹如春日暖阳下绽放的花朵，灿烂而温暖，仿佛拥有魔力，瞬间照亮了他心中的每一个角落。眼眸中闪烁着星辰般璀璨的光芒，嘴角勾勒出的完美弧度，宛如温柔的春风，轻轻拂过心田，驱散了他心中久积的阴霾。

高湛觉得自己的心跳得飞快，仿佛要从胸口跃出一般。他忍不住在胸口按了按，试图平复这突如其来的激动。

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着连歆的背影喊了一声：“那晚上等我喊你下楼吃夜宵！”

连歆没回头，背对着伸手挥了挥，也让高湛充满了期待和欣喜，仿佛这一刻，所有的等待和思念都得到了最美好的回应，他高高兴兴跳起来做了个虚空投篮的动作，然后把车钥匙从口袋里掏出来，准备出发。

高湛去车站接人了，下午给杨老师做助理的工作就暂时落到了连歆的身上，她进入工作的状态很快，尽管这是第一份工作，但好在是自己熟悉且喜欢的领域，因此不需要太长的适应期。

一整个下午，她都跟着杨老师在窟里，目前阶段连歆还不能亲自上手去做，因为有培训期，至于是几周还是几个月，杨老师说要看她的学习能力和接受能力。

当杨老师手中的修复工具轻轻触碰着那些斑驳的色彩，仿佛在与历史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的时候，她就站在下面一动不动地看，眼神专注而坚定，心里更加钦佩他们

要将所有的心思都倾注在修复工作上，让这片沉睡的壁画重新焕发生机，需要付出的可不仅仅是时间和精力。

她想起一句话，唯有热爱，可抵岁月漫长，用在此时此地，大概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流逝，当最后一抹夕阳洒进办公室的时候，连歆终于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杨老师先回家了，她则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转身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榆市天黑得晚，夜幕降临时，星空分外璀璨，她回到了宿舍楼下，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