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贺行舟的喉咙是如何缓缓地滚动，把那口水吞咽下去，然后看着她，喊出她的名字：“连歆。”

陆明泽似乎比自己还要紧张：“歆歆，怎么不叫人？”

连歆诧异地看着他，他才讪笑着介绍贺行舟是他的哥哥，可是他没说，为什么贺行舟能够直接叫出她的名字。

038 # chapter36 # 故事的结尾

火车终于抵达，当连歆脚踩在这片未曾踏过的土地上时，却并不觉得陌生，这里曾是爸爸热爱的地方，他把自己的青春和生命都奉献在了这里，才会让她的初次旅程却像是归途。

一路舟车，她出站的时候已经是临近傍晚五点多，但天色还是很亮，时间像暂停了似的。

高湛就在车站路口最显眼的位置等她，他个子高，眼神也好，从一众大包小包的旅客中早早地认出了人，正不停地挥着手。

连歆露出一个笑容，也朝他挥手。

“中午的时候打你电话就已经打不通了。”高湛帮她把随身携带的小行李箱塞进了后备箱，熟门熟路地发动起汽车，“还好你提前跟我说了改签的事儿，不然我都接不上你。”

她低头按了按手机，一直都是黑屏的状态。

已经没电了，连歆这才像是恍然醒过来似的，问他：“车上有没有充电器？我忘记充电了。”

“不知道哎，这是老杨的车，你翻翻副驾驶那边的抽屉看看有没有车载充电头。”高湛在驾驶位搜寻一番无果，对连歆说道，“火车过来六七个小时，你这一路居然能不玩手机，充电宝也不带一个，厉害！”

这车大概杨老师平时就不怎么开，所有的抽屉和夹层里都是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看来只能到达榆市再充电了。

连歆只好无奈地把手机塞回口袋，随口询问了一句：“大概要多久能到？”

“过了那边就是无人区了，大概还要开六七十公里。”高湛不是第一次来车站了，他看连歆心不在焉的样子，还当她是坐车时间太长坐晕了，跟她闲聊起来：“怎么样，这一路过来折腾吧，又是飞机又是火车，现在还要坐汽车。你看，你当时还说不用我来接你，还好我跟老杨借了车，你都不知道当时我一个人来的时候，拎着箱子打不到车的样子有多么绝望。”

“谢谢你高湛。”连歆由衷地感谢他，“这次走得有点匆忙，答应要给你买的零食和礼物也忘记了，等到了榆市我请你吃个饭吧。”

“我就随口一说，你能来就行了，再说哪能让学姐请吃饭，怎么都是我这个地主来做东，你说是不是啊连歆学姐。”高湛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回应，转头去看她。

却发现连歆的目光飘向车窗外，留了个心事重重的侧脸给他。

其实他看出来了，从接到她开始，她就是这个心不在焉的样子。

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太热情吓到了她，又或者是某些行为太过于明显，只能默默地拧开音响，在车里弄出点声响来，好缓解下不说话时候的尴尬气氛。

连歆倒不是很在意高湛的话多且密，她只记得那天自己从半岛花园出来了之后，独自一个人想了很久，最后决定提前离开。

登机前关机的那一刻，她才有勇气给贺行舟发了条微信，郑重地提出了告别这件事。

下了飞机之后换乘火车，在这条消息发出去之后漫长的二十个多个小时里，却始终没有得到贺行舟的任何回应。

大概，成年人都是有默契的，他也默认了这段荒唐的关系随着她的离开而画上句号了吧。

连歆试着长舒一口气，但发现这样也并不能减少心头的沉重感，有点忐忑、又有一点不甘心感觉反复漂浮，她不知道贺行舟怎样的回应才会让自己满意，无论他回或者不回，他们之间都已经进入了尴尬的境地。

而弄成这样子，她也有责任。

汽车飞快地行驶在无人区，现在正是初秋的时节，远处一排排胡杨林仿佛是大自然精心布置的调色盘，披着金黄与翠绿交织的华服，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陆离地洒在经历数载风霜的树干和枝叶上……

偶尔，一群群飞鸟掠过林间，它们的鸣叫声与树叶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悠扬的自然之歌。远处，几缕炊烟袅袅升起，与胡杨林的金色交相辉映，为这幅画面增添了几分生活的气息和温暖的色调。

她突然觉得脸上有点凉凉的，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故事的结尾。

总之，她跟贺行舟大概很难再见面了。

高湛看见，连歆好像在哭，手紧张地握了握方向盘，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他左思右想，最终回忆起她刚才问他手机充电线的事，顿时恍然：“学姐，我想起来了，我包里有充电宝！我去前面靠边停车，到后备箱给你找出来，你这一整天都关机，阿姨会担心的吧，得跟他们报平安才是，你这样，等下你先用我的手机给他们打个电话。”

说着，他已经停好车，开了车门跟连歆一同下去：“你看，接到你太高兴，我都乐傻了。”

“其实……也不着急的。”连歆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高湛下车去找东西的那一分钟，她打开车窗呼吸新鲜空气，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好一点，然后对他笑了笑：“之前我妈还威胁我，说让我来了这里就别再回去了。”

高湛把充电宝和自己的手机一并塞到连歆的手里，继续发动汽车：“阿姨那说的是气话。其实……杨老师跟我说过叔叔的事，那真的就是一场意外，谁都不想它发生的，阿姨心里难过、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连歆低着头，把手机插上充电，又听见高湛跟她说：“其实我老爸也不准我来的，还说要断绝父子关系呢，我说你还不如趁着年轻跟我妈赶紧生个二胎，别指望着我继承家业。把老头给气得，立马叫助理停了我的卡，他大概不知道在这里，有钱也没处花哈哈哈哈哈……”

连歆笑出了声，明明高湛年纪比她还小一些，却很有一套安慰人的法子，她知道这是他的好意：“真的很谢谢你高湛，我争取快点适应工作的节奏，确保你能够早日回家，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其实……也没那么着急回去。”高湛越说声音越小，“不回去，也不是不行。”

039 # chapter37 # 壁画与星空

负责壁画修复工作的杨老师是爸爸以前的同事，也是连歆跟高湛导师的好友。

他在榆市已经工作了一辈子，几乎是本地人了，连歆听着杨老师说话时的口音和豪迈的笑声，很难想象他的老家居然是江南水乡某个小镇。

高湛打电话跟他说接到了人的时候，杨老师说什么都要请两个年轻人一起吃饭。饭桌上，高湛一边给连歆夹菜一边吐槽：“杨老师，你这重女轻男也太明显了吧，我来的时候就带我去食堂随便给打发了，还骗我说什么上车饺子下车面，这是接待的最高礼仪。怎么，现在学姐来了，接待礼仪就不一样了呢！”

“你说呢，能一样吗？”杨老师呵呵地笑，看着他们笑得格外开怀，“你是来混实习证明的，你学姐可是正儿八经过来工作的。小兔崽子少废话，连歆是女孩子，喝点饮料就行了，今晚上你陪我喝点儿！”

说着，杨老师拿着一只空杯子就开始往里倒酒。

“打住打住”高湛拦着，“您这是忘了，明儿还给我派了活？我还得再去一趟车站接人呢。再这么干下去都快成职业滴滴司机了。”

最后一句是小声嘀咕出来的，杨老师没听清，他拍了拍脑袋：“你不说我都给忘了，本来是一趟车次，我想着接一趟就行了才答应他们来着。对了连歆，你不是明天的车票才到吗，怎么今天就来了。”

他还以为是自己年纪大了，记错了时间，高湛今天来拿车钥匙的时候，杨老师就反复地想……饭店也是定了明天的日子啊，怎么就变了，难道自己现在真是老糊涂了。

连歆咬了咬嘴唇：“……对，本来是明天的。家那边有一点意外，所以就改签了航班和火车。”

“杨老师，以后接送自家学姐这种事儿没什么，其他单位的事情咱们就少揽吧。”今天听了连歆那些话，高湛一路都在想，她那么失魂落魄的样子，肯定是因为跟妈妈的矛盾，生怕杨老师又提起什么惹了她伤心，赶忙拿了茶水跟他碰杯，试图阻止老头儿继续说话，“想不通建观测基地这种事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杨老师严肃地把筷子一放，认真地说了起来，“在沙漠里建星空观测基地，这是多好的事情！这个项目前前后后对接了很久，那边的项目组负责人第一次过来，你要不愿意去接，我明天就自己开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