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天深夜。”他似乎没有什么感情地回答。但接下来,他看着她,情绪一下有了起伏,“政治的夜晚,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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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宁岂会听不出狄兰话里的情绪。她也昂头看他, 皱着一点眉毛。那张年轻深刻的脸庞透出一丝冷酷,但看向她的眼眸里有激烈的起伏。
她脑中不自觉回忆宴会第二天早上发生的事情,以及,直到在白橡木, 他吻她、抱她上楼之前, 他不同寻常的冷漠。原来他误会了。或者说, 比起她说的话,他更相信自己的判断。这无可厚非, 毕竟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 相处的时间不多, 彼此的了解很有限。人们就算相识相知多年都可能发生这种事。
狄兰看得出来她在思索。除了一开始的一点惊讶,她脸上没有出现任何谎言被揭穿时会有的表情。如果她不是天生的奥斯卡得主, 那么, 只能是她说的“政治的夜晚”是真的。但是,意识到这个,完全无法让狄兰心中的多重狂躁有所减轻。他当然可以为此道歉。
两人各有思绪,走进了明亮的宅中。
当门被关上, 行李箱发出哐当一声。
钱宁侧身之时,狄兰堵在了她面前。
他高大的身板挡住了她视线内的一部分门光线。偌大的房子仿佛只剩这几步空间, 寂静中升起局促不安。冷气开得太足, 钱宁的两只胳膊都起了鸡皮疙瘩。
狄兰微微低头看她, 一只手臂缓缓抬起, 他的左手来到了她的下巴。
她看着他移动中结实的小臂, 上面金色毛发反着光泽,然后是冰冷漂亮的银色腕表, 同样有点反光。她之前注意到他穿了淡棕色的Polo,极为合身地裹住强壮的上身肌肉。他其实也晒黑了, 皮肤有点呈麦色。同样的古龙,冬天用和夏天用,感觉有些不一样。他现在整个人是夏天的味道。甚至带着夏天特有的热烈、狂躁与阴晴不定。
他几根手指在她的下巴来回触碰,极轻的,但透出难耐,这时用了点力。
他要她看他,她缓缓抬眼看他。
他依然那般冷峻,深皱的眉下,深邃绿眼里多出了明显的忍耐。当她的目光投过来,与他的相交,他的喉结清晰地滚动。
“狄兰。”钱宁轻道,几乎没发出实质的声音。
狄兰的双眸闪动了下,而后他的视线稍稍下移,看着她的两片红唇一点一点动着,他的拇指从她的下巴来到了她的唇下。
她还在说,“那晚,我拒绝你不是因为Justin的电话。这不是谎言。对我而言,那的确是个‘政治的’夜晚。”
她的声音语调都异常温柔,好像能抚平世间一切情绪起伏,又好像能激起他隐藏最深的动物欲-望。
但其实狄兰知道,她又有点把他当一个青少年了,甚或是孩子。
他的注意力回到她清亮魅惑的深棕眼睛里。“我道歉。”他凝视她,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性感的声音,好像绅士而成熟。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他的左手捏住她的下巴,他垂下头,含住了她的唇。
他不断加深这个吻,伴随狂乱的心跳,不可控的动作。她也陷入意乱情迷中。
两个人都觉得这不可能停下。
然而,在某个时刻,他们突然呼吸急促地分开了。
钱宁后退几步,低了低头,仿若无事发生似的问,“你想喝什么?”
与此同时,狄兰盯着她,沉声问道:“你跟他彻底结束了?你还会想着他吗?为什么你一直想签F条款?”
婚前协议的F条款是钱宁这边拟定的。
F条款规定:如果双方在三年内遇到其他想与之发展罗曼蒂克关系的对象,须及时告知对方。在双方同意的情况下,须以不破坏其他条款所拟定的合作关系为前提,重新拟定F条款。在新F条款生效之前,双方不得以任何形式与他人建立罗曼蒂克的关系,不得与他人发生任何亲密身体接触,否则视为出轨,按照E条款当中出轨处理。
狄兰那时的答复是,F条款再议,其他条款他都没问题。
当时二人注册结婚在即,婚前协议只剩这一条待商榷,由于已经有E条款的约束,即便没有F条款,双方利益都不会受损。双方律师自然都建议直接签协议。
钱宁的律师也不认为这条多幼稚荒谬。但凡要签婚前协议,少不了幼稚荒谬的条款,多幼稚荒谬的她都见过。
狄兰看着钱宁拨了拨凌乱的发丝,才被他激-吻过的红唇动了动,却没有立刻发出声音。他们婚后,她至少提过两次F条款,或开玩笑,或认真。
钱宁深深吸了口气,看向神色凝重的狄兰。他似乎是认为她想利用F条款,在得到她想要的以后,随时中止他们的三年契约,然后马上与Justin和好。
短暂的沉默后,钱宁平和地说:“F条款的拟定只是为了防止意外。”
狄兰摇头,看着她道:“不,那个愚蠢的条款是一个该死的心理暗示,一个该死的漏洞。我不想钻这个漏洞。”他一顿,“还是你想?”
他果然是那么想的。他的语气好像她是这场契约婚姻里不职业的那个,好像她已经出轨了,或是多么想出轨似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钱宁提高了一点音量,“你知道么,狄兰,F条款我主要是为你拟定的。我希望jsg在不破坏我们合作关系的前提下,如果意外发生,给你一个合理的选择。十九岁的是你,更不可预测的是你,更有可能后悔的是你,更难控制欲-望的也是你……”
狄兰打断她,清冷地说,“我以为你知道我可以控制。”
钱宁一愣。
的确。
她耸耸肩。
片刻。
“你还没有回答另外两个问题。”狄兰向她走近一步。
钱宁看了看地板,再看向他,她摇着头,“Justin已经过去了。我没有想着他。虽然这不关你的事。我没有问过你的过去。”她又问,“你怎么知道他的?你看了你祖父对我的调查报告?”
狄兰没有否认。而且,他深邃的眼里,出现了一点钱宁难以读懂的情绪。“我非常遗憾。”他低声说。他指的是88年的事。他很诚恳,不是社交礼仪和人类基本同理心在驱使他说这句话。
钱宁淡笑摇头。“我很好,你可以看到。”
狄兰看了她一阵,忽然说:“事情没必要那么复杂。”
钱宁淡然看过去。
“你不能喜欢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