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还想回击，但转念一想，亨利和狄兰至今没去过我的公司，我并不介意他们造访。我没能顺利从国王学院毕业，吹的“照片挂图灵旁边”的牛，也许暂时可以以这种方式圆上。谁也不能否认，我有机会成为史上最年轻的“靠自己的”百亿富豪。

众人各怀心思闲聊着进入专属包厢。不多久，查尔斯、梅森和几位老朋友也到了。这个场合，哈利留在硅谷勤勉工作，真令人惊讶。

晴朗的天气里，骏马在赛场上飞奔，欢呼声一阵又一阵地传来。

佩妮问我的马为什么叫“Lancelot”。

“著名的圆桌骑士，你不知道？”我的眼睛盯着赛道，耳朵则在留心钱宁和亨利、狄兰的谈话。但他们声音不大，大部分使用中文，只有少量英文掺杂其中，我一无所获。

“我当然知道。传说他是名伟大的骑士，可他和亚瑟王的王后有私情……”佩妮眨着眼，参透奥妙似的说，“这对你而言一点也不重要，对吧？”

“他是匹赛马。”我好笑道，“如果和谁交-配能让他赢得冠军……”算了，我看了看牛奶白帽子上随风晃悠的纯白鹅羽，不准备说完这个黄色笑话，“是的，我不在乎Lancelot毁了圆桌骑士。祝他今天好运。”可惜诺亚今天不在这，不然少校会告诉佩妮，我还是那位拐走了海伦的蠢货呢。

“夏洛特告诉了我不少你的‘趣事’。”佩妮倾身，与我耳语。

“倘若一起骂我能让你们秒变闺蜜，这是我的荣幸。”我心不在焉地挖苦道。佩妮刚才还跟大家说了我们第一次约会我没付饭钱的笑话。我要是知道几年后她还会上著名脱口秀上说一遍，我该及时把饭钱补上。

“算了吧，她骄傲的不得了。”佩妮自言自语低道，又扬起音调，“I know boys like you.”

这时，那顶牛奶白的帽子似乎往我的方向偏了偏。

她听到了这句，是么？

“我确定你认识很多我这样的。”我微微一笑，抬高声量，“我得去找我的合伙人聊聊。”

午后，阳光愈加盛烈。

钱宁戴了副墨镜，几乎遮住半张脸。古怪的事情发生了，她主动支开亨利和狄兰，表示想跟我进行私人谈话。

我的预感不好。

“哈利有意收购我手上的一部分股份……”钱宁轻言细语，墨镜后的眼睛紧盯着我的反应。

我没有反应，我看着她的脸，好像还看着远处的Lancelot。

钱宁于是也瞟了一眼那匹正在入场的勇猛黑马，“杰瑞，我们可以等比赛结束后再谈。”

“继续。”我的嘴唇动了动。

钱宁没再迟疑，“老实说，这笔投资让我的资产增值远超预期，是我从酒店业赚到的两倍。你当初说得没错，那成为了我收到的最值钱的生日礼物。”

她用词很小心，“最值钱的”，我也小心措辞，“你当时为你的生日礼物付出了相应的金额，不是免费的。而你的那笔投资也用在了正确的地方，我们的电子邮件部门得以迅速扩张。”

“是这样。但你不是一无所有的创业者，当时的处境称不上艰难，即便不从我这里，我相信你也能从其他地方拿到那笔投资。”钱宁的嘴角扬起一个迷人的弧度，“你的祖父母想必不会吝啬，甚至狄兰的祖父。狄兰和亨利肯定也愿意借钱给你，他们都比我更了解你……”

“闭嘴。”我脱口打断。在我的耳朵里，她是在撇清“汤姆和杰瑞”的关系。

钱宁并未生气，可能有点惊诧。

远处，闸门打开，一群天生的奔跑者冲了出来，Lancelot目前处于第三名。

我这声“闭嘴”声音不小，多少引来一点注意力。狄兰和亨利都看向了我们这边，高高的礼帽下，他们也戴着墨镜，我看不清他们该死的表情。但大多数人都在关注赛场的变化，Lancelot正努力追赶第二名。

“原谅我。”我顿了一下，“不管怎么说，你相信了我，你承担了风险。”我只望着墨镜后的眼睛，“现在，你真的想出手？”

“我在考虑，收益合适。”钱宁终于摘下了墨镜，明艳照人的脸庞饱含诚恳，“哈利是你我都信赖的人。”

“哼。”我冷冷笑了一声，“我倒觉得哈利.格雷背叛了我，难怪他今天不敢来，我他妈要扒了他的皮。”

上市接近一年，Voyager势头正猛。去年10月，亚洲金融风暴也影响到了纳斯达克。但那只是短暂的低谷，到这个月，Voyager涨幅跟雅虎并驾齐驱，交易价超过100美元。再者，这一年，我们实现了真正的盈利，内容免费，仅广告收入达到1亿美元。

哈利.格雷是公司的CFO，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他想要更多股份，应该直接找我谈，而不是该死的去找钱宁。他明明知道钱宁是亨利的“秘密女友”……难不成机灵的哈利笃定了她等不及和我划清界限。

对面那双明亮的眸子里，有什么转瞬即逝，我没有抓住。

欢呼声立起。

Lancelot拿了第一名。

梅森从背后兴奋地推了我一把，递过来两杯香槟，佩妮给了我一个拥抱……

我也跟伙计们击掌。就连狄兰和亨利都下注了Lancelot，他是今天当之无愧的明星。

我一口饮尽香槟，却无论如何高兴不起来。

钱宁和夏洛特正在教佩妮如何判断一匹赛马的状态。三顶不同颜色的帽子在微风中起伏。

我走过去，一把扣住钱宁纤细的手腕，“跟我来。”

女人们面面相觑。

钱宁眼里迸出恼怒，她瞪着我，我在她甩开之前先松开了手。

亨利和狄兰即刻注意到这一幕，也许还有其他人。我不在乎。我好声请求，“我们刚才没有谈完，合伙人。”

佩妮和夏洛特对视一眼，立即识趣地想要给我们让出空间。

“不麻烦你们，女士们。”我假笑道，眼睛向钱宁示意外面。

钱宁考虑了一下，点点头，她又望向亨利和狄兰，是让他们放心的意思。

我们从包厢里出来，我引钱宁去到消防通道。

赛场的喧闹隔着层层墙壁不断传来，不过，暂时与我们无关了。

“哈利只是希望我跟你谈谈。”钱宁在为哈利解释，“他没有背叛你，这不是什么股权重新分配的密谋。事实上，他一半是在为你谋划。”她故意停顿，“杰瑞，哈利没有那么多钱收购，但你有。”

我在楼梯上坐下，抬眼看着一身乳白配色的女人。白丝网从帽檐边垂落，半挡住精致又精明的面容。